第419节(2/2)
与赵樽相熟之人,他外表冷漠,但极好相处。
而被他排斥在外的人,他一句话都不乐意说。
很显然,从此,赵樽不再当他是自己人了。
与城门外的冷寂不同,城中一片嘈杂。
刚拿下的城池,百废待兴。
今夜回防北平的晋军先锋营已在甲一的指挥下出发了,居庸关的防务,丙一还在处理。瑟瑟发凉的北风中,处处都在备战状态。
“杀了我吧老夫赤胆忠心,不怕死。”
“乳毛小儿,你若胆敢放走老夫,来日老夫定当替皇上领兵讨伐你们这些逆贼,逆贼”
赵樽高高骑在马上,远远地便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声嘶力竭的大吼。他微微蹙眉,只见丙一正在与一个老儿理论。
他们的面前,围了一群晋军将士。
除此,还有一大群没法子跟随兀良汗撤离,不得不第二次做俘虏的南军将士。
“哈哈哈,杀啊,你们这些孬种”
“还有你们,你们这些懦夫,堂堂天朝将士,食君之禄,先降兀良汗,再降反军耻辱啊耻辱愧对父母,愧对君上啊”
那厮一句比一句高昂,视死如归的样子,看上去凛冽异常。丙一先得了赵樽的命令,不能慢待居庸关投诚的南军将士,所以入城便是安抚。可好端端的,遇上这么一个难搞的老头子,他头皮都快炸了。
“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来人啦,给老子拉下去,狠狠的揍,看他的君上会不会来救他。愚蠢”
丙一恼了,那老儿笑得更厉害。
“哈哈哈哈,南军将士们,你们都看清了吗这才是晋军的真面目,他们顶着仁厚之名,诓你们投诚,用你们的血肉之躯与朝廷抗衡,一旦你们死去,不仅要背上反贼的骂名,父老妻儿也无人来管,甚至这些忤逆的反贼回头就有可能把你们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哈哈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啦”
这老头子的煽动能力挺强
看到为数众多的南军变了脸,似有反抗之意,丙一恨不得咬死他。
“还愣着干甚,拖下去,打”
“慢着”火把的尽头,赵樽冷着脸骑马过来,不疾不徐地瞄了那老儿一眼,问,“可是居庸关把总尚弘图尚将军”
那老儿白着脸,被两名晋军反剪着手,看到赵樽过来,审视一下,“啐”的吐出一口痰。
“老夫正是,居庸关把总尚弘图,你个小儿,有种杀了老夫,来啊,老夫不怕你们。”
把总,南晏正七品武官。
一个七品官吏对整个朝廷的官员系统来说,确实太小太低层,他们平素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上峰大员,更别提王爷。故而,即便赵樽先前到过居庸关阵前,但此时身着将军甲胄,那尚弘图又在气愤之中,根本就认不出来他就是赵樽。
重重的挣扎,他还在大肆辱骂。
“反贼,你们这些反贼。”
“苍天啊,你睁开眼看看,赵樽逆臣贼子,枉顾天道,起兵造反为何不诛他,为何不诛他啊”
静静的,除了他的吼声,只有风声。
那些认得赵樽的晋军,都为尚老头捏了一把汗,心里衬度道:死是要死的,只是不晓得该是扒皮还是抽筋了。
然而,赵樽却面无表情。
等他骂得口干舌躁,重重喘气时,才慢悠悠过去。
“骂舒坦了”
“哼”一声,尚弘图虽是一介武夫,也多少有点见识,只看面前这男子尊贵雍容的气度和那不声不响却似能杀人于无形的煞气,便知他不简单。
但一颗爱国心,让他高高昂起了头。
“舒坦了,来吧”
赵樽朝丙一使个眼神儿。
“放开他。”
“殿下”丙一急眼了。
“本王说放开他。”赵樽声音更冷。
一句“本王”,震住了丙一,也惊住了尚弘图。几乎同一时刻,那些跃跃欲试的南军气焰落了下去,而晋军为了护他,也慢慢围拢过来。
赵樽微微一笑,视线扫过尚弘图的脸,又望向他背后成千上万的南军将士,声音很浅,却自有一股威慑之力。
“诸位,从现在起,要走之人,自去库房领一贯钱离去,从此好自为之,若再回南军,下次战场相见,刀枪无眼,生死与人无忧。不走的人,留下便是兄弟,喝酒吃肉,少不了你们,但谁若再敢蓄意闹事,一律杀无赦。”
他恩威并用,尺度精准。
那些南军先前能投降兀良汗,自是不想死。从兀良汗的俘虏,变成了晋军的俘虏,相比之下,待遇分明好了许多。
更何况,跟着赵樽岂不是比兀良汗好
银子拿着,走不走得出门,有没有命花都不知道,谁又敢去拿南军众人对视一眼,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我等誓死效忠晋王殿下。”
尚弘图从呆怔中缓过劲儿来,脑子有些乱。不得不说,赵樽的反应大出他的意料,在这之前,他以为赵樽是满脸横肉,杀戮奸戾之人,如今一看,不仅是翩翩美男,且心胸宽广,对辱骂一笑置之,对将士也极好,不由有些怀疑自己的看法了。
但人都活一张脸,他也不肯认输。
哼一声,他横眼看着赵樽。
“逆贼,不必假惺惺的了,你笼络得了他们,却骗不了老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谁说本王要杀你”赵樽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随之又扫了一眼高高插在城头的“晋”字旗,淡淡道,“你也领钱走人吧。”
尚弘图一愣,怒视着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我呸,乱臣贼子谁要你的臭钱”
赵樽微微眯眼,骑马走到他面前,停下。
“本王身为皇子,自问忠君爱国,事父至孝,多年来,南征北战,未敢半分懈怠。可朝廷如何待我飞鸟未尽,便藏良弓。狡兔未尽,要烹走狗尚将军,我敬你有忠义之心,既往不咎。但你若逼我太甚,我亦留不得你。”
给了一颗糖,他又挥上了鞭子。
一软一硬,让人心生怯意。
尚弘图下意识退一步,“老夫不怕死。”
赵樽冷冷看他,“不,没有人不怕死。若非无奈,你为何敢死同理,若非逼于无奈,本王又何苦冒着生死之险,担这大逆之罪”
“老夫”
尚弘图看着他冷肃的面孔,双膝突地有些发软,眼圈也有些红,语气更是淡下不少。
“老夫不管你那许多,总归老夫是本地人士,在居庸关做把总十五年之久了生死存亡,都要在居庸关的,你看着办吧”
这老头儿
赵樽眉梢微皱,唇角扬起。
“即如此,本王到有一个另外的好法子,让你永留居庸关。”
尚弘图不解地看他。
赵樽道,“你既然熟悉居庸关防务,又心甘情愿留下,那便继续在居庸关任职吧。”说罢他缓缓扫一圈众人,在他们狐疑的目光注视下,又出一言,“朝廷当初不会识人,让傅宗源那种奸商做了居庸关守将,尚将军如此人物,却只是一名把总。本王以为,实在可惜,以你之才,之德,当得主将之职。”
“啊”一声,现场无数人抽气。
尚弘图也是大惊,嘴巴都合不上
“晋王殿下”
不知不觉换了的称呼,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从一心寻死的阶下囚,到居庸关守将,他根本没有回过神儿来。实际上,尚弘图此人有抱负,有胆实,也习文善武,却偏生不会走关系,不会讨好上司,混了一辈子,都这把岁数了,还只是一名七品芝麻官,本就有些不得志。
如今大好机会在面前,一面是死,为了那个一辈子都见不到面儿的皇帝,将失去所有。一面是生,从此将荣华富贵,大展宏图。
他虽然不敢肯定赵樽一定会胜,但凭着他这把年纪的经验,就是觉得京师那个年轻的帝王,一定不可能是赵樽的对手。一个关于人生决择的命题摆在他面前,任何一个思路清晰的人都懂得选择。
尚弘图嘴唇颤抖着,重重跪在地上,“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老臣多谢殿下不杀之恩,提携之德从此,这居庸关,有老臣在一日,就无人敢踏足一步。除非,他们从老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赵樽双眸微微一眯。
“好。交给你了。”
淡淡一句话说完,他骑马从尚弘图身侧掠过。
留在当场的,除了呼呼的北风,还有无数人对赵樽的深深拜服。赵樽之能,有目同赌,而赵樽任贤任能的德行,也由今日得以体现,并通过他们的嘴巴,传扬出去,传遍天下,以至于从此的南下之路,顺当了许多。至少,没有任何一个投降的南军将领会担心他过河拆桥。
赵樽没有在居庸关久留。
北平城,连营的烽火未灭,他担心的事情,也一直没有收到消息,更没有得到结果。故而,稍事修整,他再次带着夏初七踏上了前往北平之路。
建章二年九月初八。
夏初七随赵樽到达北平城。
然而,这座千古名都与她走时已经大不一样,饱受战火摧残的城墙,依旧高高耸立,犹如威猛的雄狮猛兽,用坚硬的臂膀护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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