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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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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屋子正中的床帐里却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似讥笑,似调侃,又似怨念,却清柔得闻之若醉。

赵绵泽身躯微微一僵,但他只停顿一瞬,便再次迈开了步子。没有回应,更无斟酌,径直站在了床榻前约摸三尺远,方才低低出声。

“是,来都来了,皇后也不愿一见”

帐帘迎风微拂,里面的人静了一下,又是一笑。

“陛下还真是不怕天劫来一趟魏国公府,自己差一点性命不保不说,如今连太皇太后都应了劫。你若再执意见我,就不怕再出些什么事端来”

她这句话换了往常说来,肯定无人相信。但眼下赵绵泽遇袭若说有人刻意,那太皇太后的死,却是事实。所以,不管赵绵泽信不信,反正旁边的人是信了。第一个上前阻止的人是何承安,他额头滴着汗,鞠着身子的样子极是谦卑,声音也有浓浓的怯意。

“陛下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在理。天劫一说,不可小觑,反正您与娘娘的大婚也没几月了,不如先回宫,处理正事为上。”

“你怕”赵绵泽冷了眼,声音阴霾。

“奴才不,不怕。”何承安说不怕,可怎能不怕要知道先前那一只冷箭离他近几寸的距离而已。一不小心,那提前应了“天劫”的人就是他了。他荣华富贵还没来入及享,才不想平白无故就殁了命。

“嘿嘿,奴才贱命一条,死伤不惧。只是忧心着陛下的龙体康健,才请陛下不要”

“闭嘴”

赵绵泽怎会不了解这厮的脾性尤其如今,他人都走到了床前了,夏初七越是不想见他,越是推托,他越是心底生疑,越是想要证实。

大抵是太皇太后的死,加上今天的遇袭,再加上夏初七的拒绝,让他耐性用尽,甚至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再说,猛一把挥开何承安的手便大步过去,走到夏初七的帐前,抬手便要撩帐。

“赵绵泽”夏初七直呼其名,声音冷厉,“你要做甚”

“皇后百般推诿,不肯见朕。既如此,朕只好自己动手了。”

冷冷一哼,他沉着嗓子说罢,突地撩开帐子。

可帐内的情形却与他的想象不太一样。帐子里的女人躺在床上,像是没有穿衣服,白皙的两边削肩裸露在外,除了面色稍稍发白,头发略微凌乱,样子稍带憔悴之外,并无任何异常。更为紧要的是,虽然她身上盖着被子,但被子并不厚,身体曲线一眼可见。腹部平平,与消息上说近八个月的身孕也不太相符。

看他怔住,夏初七笑着捋了一下头发,又提提被子,打了个哈欠。

“我习惯了裸睡,让陛下见笑了。”

再看一眼她裸露在外的肩膀,赵绵泽目光微微一深。夏初七见状,娇声一笑,“可我即便裸睡有罪,陛下想要责罚,这般不请自入,撩帐窥视,会不会也有损帝王威严”

什么“裸睡有罪”她完全是在拆东墙补西墙。

赵绵泽心里有怨,但听她魔音一般的奚落声,蹙着眉头,脸上也略有一些发烧。不管如何,他是一个有良好出身受过良好教育的皇族男子,大半夜闯入姑娘的房门,强行拉开帐子本就不是君子所为,如今想看的东西没有看见,反倒让夏初七给揪住了小辫子,着实狼狈。

“既然陛下来都来了,太皇太后的事也不想管了,那便先在外头吃口茶等着,容我更了衣裳,再来相陪如何”夏初七此时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自是不想与他久谈。笑着激将完他,又扭头看向脸色灰白不均的郑二宝。

“二宝公公,怎的不懂事”

“啊”一声,那货还在发傻。

夏初七嗔怨一瞥,“陛下都来了,还不请出去吃茶”

郑二宝这时方才从恐慌中回过神,目光从她瘪掉的腹部收回来,长吁了一口浊气。

“嗳奴才省得,这便去”

“不必了。”赵绵泽打断了他,目光一闪,负手背转过身去,面向着门口,低低道,“朕这便回要宫去了,皇后身子不好,便在府中将息着吧,往后,不要再随意出府,以免生事。”

靠生事的人,分明就是他吧

见他拂衣要走,夏初七唇角一翘,突地叫住他,“陛下等一下。”

她娇声一唤,赵绵泽便如同被猫儿抓了心,迫不及待地回头。

“何事”

夏初七噙笑的目光看向了桌案。桌案上的一个檀木托盘里,有今儿晚间赵樽过来时带的几条青绿黄瓜,翠生生看着格外惹眼。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她似笑非笑地道,“那几条黄瓜都是新鲜的,我托人去摘的,陛下带回去用罢。”

赵绵泽目光一凝,不明所以。

她眉目一扬,呵呵一笑,又道,“宫中珍馐佳肴不少,黄瓜实在是寻常俗物。可到底是我的心意,陛下就收下吧若是您吃不着,宫中妃嫔那样多,总有吃得着。即便妃嫔们也吃不着,但总归用得着。毕竟仅凭陛下一人之身,即使有心,恐也无力,难免疏于关照六宫。不能日日前去,送几条黄瓜安抚,也是圣心恩泽。”

文绉绉“喳喳喳”说了一堆,等她说到最末,赵绵泽才总算懂了她的意思。

微眯着眼,他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女人,有些不敢置信。

这样的话,普天之下,除了楚七,恐无他人尔

想了想,他低头笑了笑,转头看向何承安。

“收下,回宫送给娘娘们。”

“是。”何承安抹了一脑门儿的冷汗。

夏初七的肚子没有孕相,宫中之事也确实急迫,赵绵泽没有再耽搁,领着人匆匆出了楚茨院,便离开了魏国公府。夏初七目送他的衣角摆出门槛儿,紧攥的拳头方才松了开,长长吐了一口气,瘫倒在了床上。

好险

先前在地下堂里要死要活时,她还怨怼她那小闺女为何偏生要选择这个时候出生。如今再一想来,她家这个小宝贝,是世上最懂事贴心的孩儿了。

她的出生,是保护了她的爹娘啊。若不是她提前出生,哪怕再多等几个时辰,恐怕也将酿成大祸。若不是赵樽抢了先机,搞掉了太皇太后,今儿之事恐怕也不容易这般善了。

一切都是天意。

只是,道常大师说“儿生母死”,如今女儿出生了,她却没有事,还好端端的活着,女儿也好好的,是不是代表她生女儿没事,生儿子才会有事

闭上眼,她百思不得其解。

赵绵泽从魏国公府回到含章殿的时候,宫中纷乱未止。太皇太后已由孙嬷嬷等几位近身的侍人换上了寿衣,正安详地躺在床上,面色平静,看上去并无痛苦,算得是寿终正寝。

打从赵绵泽记事时起,他这位皇祖母待他就是极为亲厚的。在他的心中,皇祖母仁厚宽和,贤德端方,跟着皇祖父日夜操劳,为国为家,实在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如今突然离世,他想起近段时间以来她的循循善诱,不免肝肠寸断,情不自禁飙出了几滴孝孙之泪。

“皇祖母,您怎的就这样去了不等见上孙儿一面”

“主子啊奴婢索性也随了你去才好”孙嬷嬷侍候太皇太后的时间最长,也忍不住跟着痛哭流涕,呼天抢地。

一时间,殿中哭声阵阵,呜咽声声,好不哀婉。

兰子安抹着眼泪儿,托了一件孝服,走上前来。

“陛下,太皇太后得见佛祖,已然宾天,请陛下服孝。”

“嗯”一声,赵绵泽哽咽着点点头,由着何承安和兰子安侍候着换上了孝服,奔至床边,对着太皇太后的遗体再一次低低呜咽。帝王之泪,引得殿中悲恸万分。

好一会子,看时间差不多了,兰子安吸着鼻子,躬身谏劝。

“陛下还请节哀,太皇太后大行已去,但身后之事还未安顿”

经他这么一提醒,赵绵泽像是方才想起似的,回头看他一眼,赞许的点下头,哑着嗓子道,“皇祖父重病在床,久居乾清宫,朕一人肩着江山社稷之重,正想要多多聆听皇祖母之教训,她老人家就先行了一步。诸位爱卿,遭此祸事,朕心甚乱,如此,太皇太后身后之事,就有劳诸位了。”

“陛下节哀,臣等万死不辞”

含章殿内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山呼万岁不止。

表演性质的作秀完毕,孝子贤孙们经过半盏茶的工夫讨论之后,把拟好的数十个太皇太后的谥号都呈给了赵绵泽。

“请陛下定夺太皇太后尊号。”

一个尊贵的女人,一生富贵荣华享尽,最后的荣誉都赋予了一个谥号。

赵绵泽眼圈通红,拿起草拟的谥号一一看完,提起案上御笔,勾出一个“孝圣恭宪仁肃慈惠庄和敬天承德皇太后”交给了兰子安。等他领命退下,方才拿手指撑着额头,悲痛万分地哽咽出声。

“太皇太后大行,天下举哀。传朕旨意,拟八百里加急文书通告四海,晓谕藩王。命安王、宁王、湘王、吴王等火速回京奔丧,令在京的秦王、晋王、肃王偕同治丧。各部、院、寺、司、府及各地大小官员,在大行太皇太后治丧期间,不得娱乐,不得歌舞,不得婚嫁,不得庆寿,不得违者严惩不贷。”

末了,他围视一圈,又哀容满面的一叹,补充了一句。

“为太皇太后举丧,用兵实为不吉不孝。传朕旨意,从即日起,无朕之口谕及诏书,不论京畿内外,各大营、卫、所均不许调动一兵一卒。违令者,以通敌叛国罪论处。”

这一道前面妥妥的全是例行公事,后面补充的一句来得甚为蹊跷,却也严重。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赵绵泽很明显提高了警惕,也实实在在地反应了他这个经洪泰帝二十多年悉心培养的新君,一副温文尔雅的外表下,其实有一副铁腕政治的心肠。

众位臣工各有各的任务,纷纷跪拜退下准备治丧之事,只有赵楷一人留了下来。他恭顺地立于丹墀之下,扛手禀报。

“陛下,魏国公府的刺客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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