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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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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赵绵泽只有一个字,神色哀痛。

赵楷看一眼左右,欲言又止。赵绵泽眉头一皱,抬手摆了摆,等何承安和焦玉等左右侍候之人都退了下去,方才温软着嗓子,有礼有节地道,“六叔请说,到底何人所为”

“回陛下,臣将在魏国公府擒获的贼人押入大牢,连夜进行了审讯。但臣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口中呼着主公,其实却是”赵楷拖着声音,瞄他一眼,迟疑一瞬才补充道:“是秦王的人。”

似乎也没有想到刺客会是赵构的人,赵绵泽略有一些吃惊。

“此话当真”

赵楷不答反问,“难不成陛下以为是晋王”

他这样反问一国之君,其实有些逾越礼制。但赵楷素来与赵绵泽亲厚,又是他的心腹之人,手上带着一支与赵绵泽身家性命息息相关的大内禁军,两个人的关系到了这样的地步,比之他人确实亲厚了许多。

赵绵泽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只是脸色微微一沉,转了话题。

“六叔,朕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陛下只管吩咐。”赵楷低下阴沉的眉目。

“太皇太后大行,京师防务尤其重要”赵绵泽沉着声音,说了好大一通关于京师防务的事情。就在赵楷以为他真的只是关心皇都安危之时,他却眉头一皱,面上添上一分说不出来的杀机,寒了声儿道:“借此机会,设卡清查,昨夜京师可有幼婴出生一旦有的婴孩,全部查实身家父母,一一报来。”

赵楷微微一惊。

“是。”

这一日是洪泰二十七年的七月十九,也是赵樽与夏初七第一个女儿出生的日子。这天晚上,京师发生了许多的大事。

比如建章皇帝前往魏国公府遭到刺客伏击,差一点殒命于此。比如太皇太后因疾薨于含章殿南殿,宫中一时大乱。又比如,太皇太后大行之后,京师城一片唏嘘骚乱,许多个日夜都未消停。长街深巷,酒楼茶肆之中,无一处都活动着禁卫军的身影。他们目的性不明确,就像炸营一般,到处设卡戒严,甚至入宅敲门。

百姓纷纷猜忌,此举与太皇太后的死因有关。却无人知晓,个中真正的实因。

据后世不入流的野史学家姒锦记载,自这一晚起,狼与狼之间的殊死较量,再一次掀起了。乃至延续数年,其惨烈之态,其惊心动魄,令人扼腕长叹。

黑幕下的如花酒肆,灯烛俱灭。

夜风拂过酒肆的后院,飘来一股股清醇的酒香。

酒香过处,那是神鬼俱寂。在那一条耗费了赵樽不少工时的酒窖里,此时灯火通明,冷风萧瑟而下,将地下室里的阴冷与潮湿,合着酒香,添上一抹诡谲异常的气氛。

寂静之中,酒窖里的几个人谧静着,没有吭声儿。

这时,“吱呀”一声,地窖的木门拉开了。从台阶之上,急匆匆卷下来一人,他身着一袭藏青的袍服,腰上佩刀,一脸凝重之色。

“殿下,幸不辱使命。”

酒窖里居尊的软椅上,坐着一个雍容风华的男人。他正是“初当爹”的晋王赵樽。他冷寂着脸,怀里抱着一个已然熟睡的小婴儿。小婴儿脸上的皮肤粉嫩嫩、红扑扑又皱巴巴,一看便知是刚生出的稚子。而晋王的脸上却是一种即紧张又紧绷的表情,一双手臂僵硬着,以至于那个婴儿不像是被他抱着,却像是被托着被他紧紧托着的一件宝贝。

“杀了”他问。

陈景缓缓走到他面前,瞄一眼小婴儿翕动的鼻息,松了一口气,目光方才投注在他冷峻的面上,再次行礼,语声肃然。

“是因了一个不得不杀的理由。”

他先前得到的命令,只是利用太皇太后让赵绵泽速速返宫。赵樽在命令里没有说“不杀”,但确实也没有下“杀”的命令。认真说来,陈景的行为算是自作主张。他深知赵樽最讨厌这样的人,目光不免闪烁。

“卑职擅自行动,请殿下降罪”

赵樽眉头狠狠一蹙,抬起头来,巡视着他的脸。

“既然是不得不杀,那杀了便是当杀”

他这话有些绕口,但陈景却也听懂了,殿下并没有多少责备他的意思。紧绷的心思微微一松,他没再犹豫,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单膝跪地,呈了上去。

“请殿下明鉴”

、第244章对峙与意外

那是一本线装的老旧手札。

手札上的字体绢秀婉约,一看便知是出自妇人之手。仔细一点说,是出自太皇太后之手。手札有些厚,涉及的内容很广。

其中包括张氏与洪泰爷韶华春遇时,那美好且让她终身难忘的洞房花烛的美好;也包括她第一次亲自了结洪泰爷的女人时心里的紧张与害怕;包括她陷害贡妃早产,让赵樽的出身显得“扑朔迷离”,并洪泰帝的疑心,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六宫众人视贡妃为洪水猛兽的沾沾自喜;包括她令人模仿贡妃的字体在她私藏的前朝末帝画像上题诗,并引六岁的赵樽发现,引发那一年的宫闱巨变;包括她挑唆东方阿木尔在东苑刺杀夏初七

一桩桩,一件件。

一件件,一桩桩。

无一处,不是劣迹。

当然,她把过往数十年所做的恶事都交代得一清清楚楚,自然不是要把它拿给旁人观看的。她记录手札的目的,是为了用来在佛祖的面前忏悔。因为在每一桩事情的后面,都由它的“罪恶成因”,以及“信徒张氏”所行所为的不得已。

一边信佛,一边忏悔,一边儿继续行杀戮之事,并且可以找出许多理由为自己辩驳。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人世间,像太皇太后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少。他们蒙蔽了自己,让自己相信了自己的苦衷之后,还试图去蒙蔽佛祖,想让佛祖也相信,她其实大贤,其实善良,其实不愿意。只可惜,佛祖到底还是万能的,他看破世间迷雾,了悟罪恶根源,终是收走了这个伪善之人的性命。

酒窖里,光线遮掩了众人的面孔。

静谧之中,许久没有人吭声儿。

他们看着赵樽,也看着赵樽怀里那个呼吸绵长的小婴儿,再对比写那手札之人的行径,都不免后怕。若不是赵樽棋先一步,把夏初七怀孕之事瞒了个滴水不漏,让她知晓这个孩儿的存在,那么此刻,这小奶娃还能嗫嚅着唇,躺在她父亲的怀里呼呼大睡吗

赵樽冷锐的眼,微微一眯。

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孩儿,他深吸一口气,抖了抖手上的东西。

“叮”一声,一个物什从他手中布包落下。

那是随着手札被陈景包过来的一只木钗子。一只很廉价、很简单的木钗子。是洪泰爷未登极之前领张氏出游,在民间置下的。她手札上说,她并不想要那个高高在上的母仪天下之位,只想在某一个地方,与她的男人一道,种上三两亩菜畦,养一群鸡鸭,生两三个儿女,平平静静、安安生生地活在青水绿水之间,做一名普通农妇。

平凡之人羡慕高位者的富贵荣华。

高位之人羡慕平凡者的简单纯粹。

不管哪一种羡慕,何尝不都是不知足

“若不是情到深处人孤独,又岂会杀人如麻水难收”

这是在手札的封面上,张氏亲笔所写。

赵樽放下木钗子,目光冷了冷,拿着它端详着,久久不语。

归根结底,她也一直想要走出心魔,才潜心礼佛。

可恨意战胜本心,她到底还是一生都被心魔所困。

这个女人曾经在他的悲惨童年里,给过他唯一的母爱。在他无数次怀疑她的时候,哪怕明知是她,他也一样在无数次说服自己。那真的只是爱,母亲对稚子的爱。那些笑脸假不了,那些温言软语假不了,那些嘘寒问暖的关怀更是假不了。

只可惜,或许她真的执着过想要成为一个大贤大德的皇后,但冷宫里的凄风冷雨,终究泯灭了人性,把她的一生写成了无声的黑幕,回首一看,处处繁华,却凋敝如秋。

酒窖里,烛火摇曳着惨白的光。赵樽的脸,在火光之中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暗然、冷漠、疏远、无情,令人琢磨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爷,有了这个手札,事情便好办了。”

陈景瞄他一眼,扛手上前沉声道。

有了这个手札,太皇太后一生孜孜以求塑造的“贤德”之身都将会灰飞湮灭;有了这个手札,赵樽的“身世之谜”,那一根蜇了洪泰爷一辈子的刺,都可以拔开云雾

“晚了。”

就算真相大白又能如何

谁能补回他失去的父慈子孝

谁能补回他失去的母爱温厚

谁能补回他错位的年少天真

谁又能补回他蹉跎的往昔岁月

他本该是欣喜的,可他人生短短二十七载的颠沛流离,还有京师城里正在上演的满目硝烟。早已覆盖了他残垣断壁般的心肠。那里不再清亮,早已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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