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节(2/2)
抬着出去的,只能是尸体。
他话里的肃杀与冷意,如风自是懂得。
“殿下”如风神色凉凉的,似是蕴藏了几分悲切,又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不待他说完,赵樽却已不耐烦地冷声打断了他,“只能三个时辰,给你们离开的机会。否认,便坐等饿死吧。”
他不讲情面地黑着脸时,目光冷漠,杀气极重,所到之处,众人皆脊背生凉。如风垂下头,脸有些涨红。
“殿下,大汗是真的病了”
赵樽道:“他病与不病,与本王何干”
冷冷的话一出,场上安静了下来。
如风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言词的人,愣了愣,他看着赵樽冷漠无情的面孔,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眸子里,带了一抹无可奈何,“既然殿下坚持如此,那我等确无出路,便只能听从殿下的安排了。”
说罢他突地回过头,沉沉地道,“诸位将军,大汗口谕,从现在开始,你等都听我指挥,马上撤兵出北门,撤回居庸关外三十里驻扎。”
“啊”场上一阵吃惊的抽气。
如风的视线,不疾不徐地扫过他们不解的面孔,又补充了一句,“大汗还说,撤离之时,不得与晋军发生冲突。”
兀良汗的将校都知道如风是大汗身边之人。
可是大汗好不容易设计占领了居庸关,如今若是单凭赵樽几句话就被唬住,在一炮未放,一刀未砍的情况下撤出,完全不符合东方青玄的性格,令人匪夷所思。
一时间,将校们面面相觑。
“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就这样撤兵,岂不是便宜了南晏那般畜生”
小小的议论声里,有人终是向如风提了出来。
“侍卫长,可否让我等面见大汗”
如风抿紧嘴巴,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大汗有令,撤兵”
那个腰牌是东方青玄的大汗之令,见它如见本尊。可撤兵这么大的事儿,即便如风有腰牌在手,那些人一时半会还是难以下决断。
他们怔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不反驳也不执行。
“侍卫长,容我多一句嘴。”那个大胡子将校是个胆儿大的,见旁人都不敢说话,上前拱手道,“这句话可能不太中听,但兹事体大,我又不得不说。”
顿一下,他看着如风微微变色的脸,蹙眉道:“人尽皆知你是南晏人,又与晋王关系匪浅,这种军务大事,若非面见大汗,由大汗亲口下令,我等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还请侍卫长原谅则个”
大胡子这人看着粗莽,可话糙理不糙,一番话出口很快便引起了周围几名将校的响应。他们一致认为,要撤兵可以,但必须见到东方青玄本人再说
如风为难地抿着嘴巴,看了城下的赵樽一眼。
“那好。”
他古怪的神色,引发了无数人的猜测。
不仅兀良汗的怀疑,就连晋军都有人怀疑如风是不是晋王的人了。
僵持一瞬,兀良汗几句将校并肩往城楼下大步走去。如风回头,再次对赵樽点头,“还请殿下稍做等待。让将军们面见了大汗,便可撤兵了。”
赵樽漫不经心地拂一下被大风吹到前面的披风,冷冷看着他,“不论你等如何,只有三个时辰。”
“是,我会转告大汗的。”
如风低头,恭喜的拱手,也退了下去。
北风从山野中吹过来,微微透着冷意。
居庸关这一座孤城,城里城外都是一片萧瑟之态。
巍峨古朴的城墙,在一片战争阴霾的笼罩下,带着一种狰狞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压下来,让天空变得低矮而压抑。赵樽黑色的大氅迎着风在猎猎翻飞,骑在黑色的马背上,他脊背挺直着,如同一株古松,一动也不动。
但凡能够和平解决,就没有人愿意流血牺牲。故而,在接下来的等待时间里,场上是安静的,也是轻松的。晋军将士都希望兀良汗能老老实实滚出居庸关,而不需要自己真刀真枪地再去拼杀一场。
对赵樽来说,也是如此。
与赵绵泽的战争才开始,保存实力很紧要。
而且北平城危在旦夕,争取时间更紧要。
丙一勒了勒马缰绳,上前几步,走到离赵樽一臂之遥的右后方,停下马步,摸着鼻子嘻嘻一笑,“殿下这一招好厉害,几句话就让他们乖乖滚蛋了。只是属下也有些迷糊,像居庸关粮草只够使用十日这样的机密之事,恐怕连兀良汗的普通校领都不知情,您是怎么晓得的”
他的好奇也是别人的好奇。
身侧好几个将军目光跟着看了过来。
可赵樽唇角噙着笑,只淡淡扫了丙一一眼,只留下一句。
“想知道进去问东方青玄。”
丙一面颊抽搐下,僵住了。
“别啊,我这会儿进去不是找死么”
赵樽哼一声,不再看他,一双凉凉的眸子关注着居庸关城里的动静儿,不再理会他的询问。实际上,他并不是想要瞒住丙一,而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不方便说出缘由。
傅宗源倒卖军粮的事,是李邈告诉他的。
昨夜他独自离营,他便是去见了李邈与哈萨尔。
那两个人是偷偷从小路过来的,样子别别扭扭的,相处的气氛看上去也有些古怪,但是他们两个对他与东方青玄之间的纷争倒是看法一致都是站在他这边儿的。
到底是亲戚,胳膊肘儿总不会往外弯。
更紧要的是,李邈告之了他这件事情。
当然,李邈并非职业间谍,她根本不能判断军粮的数量与城中兵马的用度。
她只是告诉赵樽,先前她入居庸关与傅宗源接洽时的具体事宜,包括他们拟定要交易的粮草数量,配送方式等等然后,赵樽根据对傅宗源本人的了解,半猜半懵,大抵确定了这件事,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丙一侧眸看着他,眉梢又挑了起来。
“殿下,还有一事”
赵樽眼风一扫,冷冷剜他,“你事这么多”
嘿嘿一乐,丙一道,“昨晚行动时我值夜,不是没有参与么”
赵樽轻哼,“那就闭上嘴”
“哦”丙一一叹,退下了。
为了完成“捉鳖”行动,赵樽昨夜做的事自然不止这一桩。想要把居庸关变成了个“瓮”,把东方青玄困在里面,首先便要切断他的后方补给。他派出的红刺特战队早已绕过人迹罕至的深山野岭,扑向了兀良汗到居庸关的补给之路,也居天险之便,阻住了东方青玄北逃的路。
在傅宗源驻守居庸关时,北狄与兀良汗是一左一右居于关外以北,只要他切断兀良汗的路,另一侧又有哈萨尔相阻,那么,东方青玄的处境就会极是被动。
除了接受赵樽的提议,他没有更好的法子。
当然,对于赵樽来说,最好的是歼灭。
但是,一来东方青玄是个硬茬子。都说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若是与他硬撞硬,对晋军的兵力损伤亦是不小。二来从时间上讲,他属实也耗不过东方青玄,即便只是十天。
“殿下”
呼呼的寒风中,城墙上再一次出现如风的身影。
“大汗已经允了,兀良汗正在准备撤兵,还请殿下稍候。”
微微眯着眼,赵樽看着如风,点点头。
“侍卫长辛苦”
与他对视一眼,如风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
“殿下”
他又一次欲言又止。
可赵樽却微微侧头,一个字也不再与他多说。
看着他被冷风吹得飞扬而起的披风,一丝凉气伴着烈烈的杀气从如风的脚底升起,直达他的脊背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默默地退下了。
时光易老,世事易变。
有很多情分和记忆,在一点一点溜走的时光中,已然慢慢变得暗淡,物是人非。千不想,万不想,到底他还是走到了赵樽的对立面。尽管他情非得已,可再解释什么,都只显多余。
再且,赵樽这样的人,也不需他解释。
不得不说,兀良汗不仅兵力强大,执行力度也很强。
约摸半个时辰左右,在翻飞的旌旗下,里头吆喝着整队撤兵的声音便震天的传了出来。与他们入主居庸关的时候一样,虽然是撤退,可是声势不减,那气壮山河的样子,宛如征战得胜的凯旋队伍,哪有半分灰溜溜逃离的意味儿
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也未必太儿戏了。
即便是孩童之间争抢个玩具,也不能这么作罢。
赵樽冷冷抿着唇,生硬的脊背僵硬着,目光凝重起来。
听着里头战马的嘶鸣声,与他同样关注着动向的丙一,再一次走上前来,瞄了一眼他阴沉的脸色,低喃一句。
“殿下,你说那些王八糕子,会不会使诈”
赵樽肃杀的面色上,略有阴霾,却没回答。
没有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丙一又摸着鼻子问了一声,“尤其东方青玄那个鸟人,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那天占城时,他还神采奕奕的,这说病就病了病得也太巧了吧”
自言自语一下,他目光一亮,“不对,真的不太对。都说好人命不长,祸害千年在,这厮不可能那么容易一病不起,而且还病重得起床出现一下都不行”
“丙一”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赵樽突地调转马头,一双幽冷的眸子在猎猎的寒风中,像两把镌了刀锋的冰刺,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低沉的声音里,也带出一种令人惊惧的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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