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节(2/2)
这一回总算有动静了。可与她预计的不一样,动静不是来自外面,而是在她的头顶上方。隔着一段距离,传来了低低的议论声。
“好像那小子醒了”
“什么小子,头儿说是个姑娘。”
“要不要瞧一眼”
“管她那许多,由着她吼。”
大眼珠子瞪着,夏初七仰头望着头顶上方,心下讷闷了。难道她如今被人藏在地窖里是谁干的不见了她,赵十九该急死了吧人家绑了她来,却绑而不杀,醉翁之意肯定不在酒,而在赵十九。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子里打转。
靠坐在石壁上,她慢慢适应了黑暗,总算看出些所处之地的轮廓来。是一间方方正正的石室,面积不大,四周好像没有门,她应当是被人从头顶吊着放下来关押在这里的。
也就是说,出路只有头顶一个。
吸了吸鼻子,她被空气里的腐臭味儿熏得鼻子快要堵死了,又仰起头来瞅了瞅,好不容易才将蜷缩的身子直起来,像个僵尸似的跳着,跳得地面“咚咚”直响。
“上头的哥子,我肚子饿了,来点吃的。”
她说得极理所当然,上面的守卫也是理所当然不理会她,由着她呐喊。但她是一个脸皮极厚的,自认为最大的优点就是会找存在感,别人不理她无所谓,她理别人就好。
她不停的跳动,室内回声极强。
“喂,我可实话告诉你啊,我是夏廷德的侄女,亲的,亲答答的亲,你们难道不知道”
“哎哟,你们这些蠢货,我叔父要晓得你们这般虐待我,不给我吃,不给我喝,到时候掉脑袋的可是你们,去,我们一家人打架,你们掺和进来,能落着好吗”
“聪明的人,赶紧给姑奶奶来点吃喝。”
她不停的哑着嗓子大喊,故意拿夏廷德试探。
当然,她并非胡乱咬人,只依她看来,目前想整她,且有便利从大营中掳出她来的人,除了夏廷德,不做第二人选。果然,她说起夏廷德的时候,上面的人很快就安静了。
然则,对方像是犹豫,仍是没开天窗。
夏初七跳累了,又“吭吭哧哧”地喘着气坐下来,脊背有些渗冷汗。心下诅咒着那挨千刀的,她开始痛苦呻吟。
“我肚子痛,我要死了。你们头儿是不是叮嘱过你们,我这个人质极是重要,千万别出了茬子哥子们,懂点事吧,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不要说你们的脑袋,便是你们家头儿的脑袋都保不住。”
一个絮叨的人到底有多烦人,只有真正试听过的才知道。头上的守卫终是耐不住性子了,在一阵石料与铁链摩擦出来的“咔嚓”声里,黑漆漆的头顶传来了一簇光线。
那是火把。
火把的光线下,还有一张不耐烦的年轻脸孔。
“不要吼了,要喝水是吧”
黑暗里呆久的人,看见光就像看见了亲娘,夏初七像只长颈鹿似的伸长了脖子,点头如捣葱。
“对对对,要喝水要吃饭要出恭要活动活动筋骨要”
“得得得,闭嘴”
那人被她念得狂躁无比,阻止了她的话。
头顶上的光线消失了,人脸也消失了。夏初七瞪大了一双眼睛,极是沮丧。难道就这般被人抛弃
不曾想,未几,天窗再次打开,一个人沿着绳子吊了下来,他腰上佩马刀,手上拿着火把,身上穿着兀良罕的兵卒甲胄,蹙着眉头将一只陶罐递给她。
“喏,先喝水。一会才有送吃的来。”
夏初七斜瞥过去,奇怪地看着他。这人明显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偏生却穿着兀良罕的服饰,看来果然是他那个便宜二叔干的,至于他的鬼心思,她用膝盖也能猜出来借刀杀人。
眨巴下眼睛,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
“小哥,你看这般捆着我,我怎么喝水你喂我”
那年轻兵卒年纪不大,被她媚眼一飞,愣了愣,似是有些脸红,但仍是把陶罐递了过来,准备灌入她的嘴里。可夏初七脑袋偏着偏着,左偏右偏,不管怎的都喝不上,有些着急了。
“小哥,你看能不能先给松松绳子”
“不行。”那人想也不想就拒绝。
“我又跑不掉,你怕什么”
“头儿说了,不能松开你。”
夏初七暗暗翻个白眼,叹一声,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哥,你也知我只是一女子,你再看看我的个头。便是两个我,也不顶你一个中用。更何况,上头还有你们的人守着,我不过喝口水而已”
那人目光扫过来,她越发装得柔弱可怜,眸子隐隐眨着潮湿的波光。可那人虽见她确实瘦削不堪,认同是头儿夸大其词,但仍是没有打算放她。
“要喝就喝,喝不着就渴死算了。”
夏初七瘪了瘪嘴,眼巴巴地看着陶罐。
“小哥,你有妹子吗”
那人一愣,“没有。”
“有姐姐吗”
“没有。”
“行,就算你没姐没妹,你总有娘吧”夏初七垂头叹气的说道,说不尽万千女性的悲哀,“你想,我若是你娘,被人捆在黑骨隆咚的地窖里,连口水都喝不着,多可怜。”
那人被她绕晕了。
“可你不是我娘。”
“总有一天,我也是会当娘的嘛,一个道理。”夏初七瞄他一眼,“小哥,你一定听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你想想,我若是渴死了,来找你索命,你这辈子也良心不安,那日日夜夜受煎熬的日子,可是不好过,更何况”她努了努嘴,看向自己,“我只是要求解开双手,双脚不还捆着的吗你这胆子也太小了。”
她紧张时,废话特别多。
那人从未见过像她这般聒噪的人,终是受不了她,想了想她确实一介女流,又这般瘦小一个姑娘,属实没什么危害,转身把火把插在石壁上的通气孔里,他走过来开始解她的绳子。
夏初七笑着看他,“小哥,你真是个好人。”
“哼,喝吧。”
那人心道,不是好人,完全是被她给烦的。
夏初七揉了揉酸涩的手腕,从他手里接过陶罐来,吃力地抬起来,仰着脖子就准备喝,可像是手捆得太久,一个没稳,陶罐“哗”地滑落,罐子向前一倾,里面的水悉数泼在了那人身上。
在两人的惊叫声中,陶醉应声掉落地面,“叭嗒”碎裂。
“曾三,出啥事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是引起了上头人的注意。
夏初七无辜的看着面前的人,双手合十,不停向他做着求饶的动作,压低着嗓子说:“小哥,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马上,我来给你擦擦,擦擦啊。”
叫曾三的人虽气恨得不行,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夏初七诚心讨好旁人的时候,那表情,那动作,简直第一流的萌物。
曾三瞪她一眼,拂着身上的水,抬头看了一眼,大声道,“没事,蛤蟆哥,这人真是难侍候,水洒了老子一身。”
“嘻嘻,还以为你调戏人姑娘呢。”
上头有人与他逗着乐子,曾三也不恼,笑嘻嘻回答。
“我哪敢啦不都说这是晋王的女人”
“也是,谅你小子也没这胆。”
这一次,曾三好久没有回答。在蛤蟆哥的追问之下,隔了片刻,他才瓮声瓮气地应道:“蛤蟆哥,兄弟想了想,就因她是晋王的人,才有滋味儿嘛,若不是这机会,咱们哪里有机会亲近晋王的女人不要说碰她,便是瞧上一眼也不行。蛤蟆哥,若不然,咱们拿她过过瘾,尝尝味儿”
“怕是不好吧”
上头的人明显也心痒痒,但仍是不敢。
曾三停顿一下,说话的语速明显更慢,“蛤蟆哥,反正这里就你我还有老常三人,咱们不说出谁知道这娘们儿左右也出不了洞去,早晚死人一个,不玩玩岂不浪费。”
蛤蟆哥还在犹豫,下头却传来夏初七的惊叫,“喂,你别乱来。啊,你别乱来。你你你,你乱摸什么呀”
听见她细声细气的叫声,蛤蟆哥心里越发痒痒。
“曾三,别玩了,头儿一会可就回来了。”
不管他说什么,曾三似是一意孤行,“蛤蟆哥,快着些,把天窗放下来,给兄弟遮遮羞。你先把着风,等兄弟完事了。再换你来”
这些人平常难近女色,被曾三这么一阵撺掇与撩拨,那个叫蛤蟆哥的人“叽叽”邪笑几声,似是来了兴致,很快应了一声,“哐啷”声里,头上的头窗放下来了。
石洞里的火把,阴恻恻发着寒光。
曾三额头冒着冷汗,吐了一口气,一张黑脸,已然变得煞白。他低头,看向火光中,笑得像一只狐狸似的,嘴里还在大声惊叫“不要啊”的女子。
“我都照你说的做了。你,你放开我。”
“放了你,你以为我像你这般傻啊”夏初七举着从他腰上夺来的锋利马刀,指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飞快地探入自己怀里,以确定防身的东西还在不在。果然,不仅“锁爱”护腕被人取走,身上的东西也被搜劫一空。
“娘的”
她气恼地啐一口,眼睛一眯,看着那人。
“小哥,你无须害怕。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若不然也不会因同情我,而中了我的计。你跟着夏廷德作恶,想来也非本愿,当兵吃皇粮,就图个肚腹温饱,不瞒你说,我也做过辎重营的兵卒,极是知晓你的难处。”
曾三低低吼,“你,你到底想怎样”
夏初七撩唇,笑得似是好看,称呼更是亲切了一些。
“曾三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你应当明白。夏廷德的所作所为,天怒人怨,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且问你一句话,昨日这里原本守粮的兵卒哪去了你心底可清楚”
那些人自然都死了,而且死在他们手上。
曾三眼睛一红,咬了咬牙。
“我不清楚。”
“别装了。”夏初七嗤一声,低低道:“曾三哥,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知道秘密越多的人,死的越快。我用项上的人头向你担保,你助纣为孽的结果,只会永远地埋骨阴山。”
她说得极是严肃,义正辞严,字字句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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