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破 遇险 出逃 · 2(2/2)
那青年将军终于抬起头来,微微上扬的嘴角挑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仍遮掩不住眉眼之间的杀戮之气,竟然是本应宿在汉堡城中的北漠主将常钰青。
常钰青剑眉微扬,凌厉的视线从周围几位将领的身上扫过,沉声问道:“刚才的部署可都听明白了?”
诸将齐声应诺,唯有副将姜成翼的声音带了些迟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将军,末将……”
常钰青不等姜成翼下面的话出口便堵了上去,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了?成翼可是认为我的安排有何不妥?”
“末将不敢,”姜成翼忙道,看了看常钰青的面色,还是恭敬地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末将只是想跟随在将军左右,而且临行前元帅也是吩咐末将要确保将军的安全。”
常钰青早知元帅让姜成翼做自己的副将就是为了约束自己,一路上听他在耳边唠叨,心中早已烦躁不堪,好容易熬到这次分兵,他怎会让姜成翼继续留在自己身边?于是趁机改了原定的计划,让姜成翼独领一军,离他越远越好。现听姜成翼又搬出了老一套,常钰青心中甚是恼怒,却也不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笑道:“成翼放心,这次我自不会亲自上阵厮杀,不用你在身边护卫,何况你是我西路军的副将,又不是我的亲兵队长,怎能把精力都放在这等琐事上?明日之事关系重大,更需要你这样心细的人处理,切不可有任何闪失!”
姜成翼还想再说,却见常钰青的脸色已冷了下来,只得把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道了声:“是!”便垂着头随着众将领命出营。常钰青这才轻笑一声,让亲兵系好披风,抱着缨盔走出帐外。
帐外,早有亲兵把常钰青的战马照夜白牵了过来,常钰青纵身上马,火光在他的盔甲上泛出冰冷流离的光芒,映在脸上,给他原本就冷峻的面容更添了三分寒意。“成翼将军,”常钰青又把姜成翼唤到身边,从马上俯身下去凑到他耳边轻声笑道,“本将的十万兵马就全都交给你了,记得要好好地给本将把大军带到泰兴城外啊!”说完大笑两声,不等姜成翼有所反应便领着亲卫队纵马飞驰而去。
是夜,北漠主将常钰青领四万骑兵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而汉堡城外却仍停驻了北漠的“十万大军”的营帐,等着赶往泰兴城与北漠东路军集合。
汉堡城内,参加白天攻城的一万多北漠将士还在放纵着……
紧靠着西城边上是一片低矮的土坯房,挤挨在一起的狭小院落被几条幽深曲折的小巷串联在一起,像是一张残破的蛛网,懒洋洋地摊在地上,撑不起骨架。
十几个北漠士兵举着火把骂骂咧咧地从小巷中穿过,显然他们对自己的收获很不满意。
“老大,这院门大敞四开的,看来人是早跑光了,咱还进去吗?”
“进去个屁!”领头的北漠兵骂道,“都翻了多少家了,啊?他奶奶的,就没翻出个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来,别说女人,就他妈连个人毛都没找着,也算咱们倒霉,怎么就奔了这么个地方来了呢!”
汉堡城分为东西两城,东城是府衙和富户区,西城则为平民区,而贴着西城墙这片则算得上平民区中最穷的地方了,住的大多是最底层的穷苦百姓,平日里能混上一日三餐就算不错了,家里岂会藏什么金银珠宝。这伙北漠兵往这里来抢东西,还真是来错地方了,难怪一连翻了十几户人家都没抢到什么东西,到了最后连抬脚踹门的心情都没有了。
一个举着火把的北漠兵指着东城区那边喊道:“老大,你听那边多热闹,要不咱们也去那边吧!”
那头目明显是心动了,抬头看了看东方那映得有些暗红的天空,又看了看自己这帮弟兄,手一挥说道:“走,兄弟们换地方,要去就赶紧地,不然晚了连汤水都没咱们兄弟的了!”
众人应了一声,都跟着往外跑去。火光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夜又归入了黑暗之中。就在那敞开的院门里面,阿麦提了半天的心总算缓缓落了下来,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堆满了杂物的墙角爬出来,顾不上擦拭脸上的灰尘,只瘫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喘粗气。
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如果不是自己敞开了院门,又把院子里的东西乱丢一气,难保那北漠兵不会进来翻翻,这一翻,自己的小命还能在吗?
阿麦没想到自己能活着从城墙上下来,先是被头顶上的那一箭吓破了胆,然后就是装死,苦挨到天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趁着天黑摸到这片贫民窟,算上刚刚又逃过的一劫,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她竟然是在鬼门关里打了好几个来回。
仰面躺在地上,阿麦看着夜空里依旧闪烁的群星,不由得感叹,自己的生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顽强啊!母亲曾说过,要想有小强一样顽强的生命力,那就得忍受别人不能忍受的黑暗和潮湿,这比黑暗和潮湿更恐怖的事情她都挨过来了,还怕什么呢?也许,她根本就不用为自己的生命担心吧,如果老天想收她,那早就该在四年前收了,四年前既然没收,就说明连老天都不待见她,不会要她的命了。
阿麦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唉,饥饿的感觉又来了,还以为饿过了头就不知道饿了呢。阿麦叹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往屋里摸索,不知道屋子的主人会不会留下点吃的来,就算没有熟的,生的好歹也得有点吧?阿麦胡乱想着,蹑手蹑脚地摸进了屋里,贫苦人家不分什么厨房卧室的,大多是里屋睡觉外屋做饭,如果有吃的,也应该是在堂屋吧。摸索了半天,还真让阿麦在锅灶那里摸到半个高粱饼子,阿麦一喜,心道老天果然是不打算饿死我,也顾不上能不能吃,急慌慌就往嘴里塞。饼子刚送到嘴边,阿麦动作却一下子僵住了,直直地看着灶台边上的柴堆。
那柴堆竟然在抖动!
一个小小的人头从柴草里露出来,黑漆漆的脸上看不分明,唯有一双眸子亮亮的,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阿麦。
阿麦后背上像是突然蹿过了一阵凉风,汗毛嗖的一下子全都立了起来。阿麦很想大喊一声“鬼啊”,然后就撒丫子往外跑,可吓到了极点,肢体便脱离了大脑的控制,那应有的反应只是在她脑海里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她一没尖叫二没逃跑,只是怔怔地伸手把半块高粱饼子递了过去,问:“你——吃吗?”
人都说,人吓人,吓死人,其实,人吓鬼,也是可以吓死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