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节(1/2)
地、泥土,一个连接一个的村舍慢慢映入眼帘,在黄昏的余光里,村舍上炊烟袅袅,衬出一副静谧的乡村风景画。
这般精致华丽的马车驶入了村儿,很快便引起了村人的围观和指点,在众人的窃窃私语里,夏初七撩开车帘,问了一个扛锄头的年轻农人,他便热情地领了她们前往顾阿娇父女租住的农家。
那农舍很破,统共就三间。
每一间的屋顶,都盖着陈旧的茅草。
看得出来,这房子很久没有翻新了。
夏初七下了马车,感慨农人的朴素,让晴岚给了他几两银子,那小伙子约摸十七八岁,粗糙的大手把银子拿在手里,第一反应是先咬了咬,等确认是真的银子,脸上浮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狂喜之后,便是撒丫子跑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路。京师百姓的日子看来也并不是那么好过。夏初七眯了眯眼,等目送那人欢快的身影远去,再转过头来时,就看到了站在茅草屋下,围着一条花布围裙,头上缠着一条青布头巾的顾阿娇。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在小周庄村子里呆久的顾阿娇,脸上的容色和身上的衣服,都不如在魏国公府里鲜亮了,但确实她也称得上天生丽质,精巧的五官未变,即便此时处于一度极度惊讶的状态,还是那般好看。
“楚七,你怎的来了”
夏初七看了一眼茅屋,柔和的笑,“与你相伴那样久,你冷不丁走了,我还怪不适应的。这不,心里记挂着你,想今日又是下元节,这便贸然来了。看看你,也顺便看看顾老爹。”
说罢见顾阿娇愣愣的不吭声儿,她上前扶一下她的胳膊,眉间眼角都是笑意。
“愣着做甚不请我进去坐坐”
“哦”一声,顾阿娇似是刚反应过来,慌乱地捋了捋头发,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便尴尬地推开腐蚀的木门,把她与晴岚几个人迎了进去,一边走着喊她爹,一边窘迫地笑,“我爹在床上躺了有些日子了,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我也来不及洒扫,你看这屋子里乱得,呵呵,什么也没有,我都没法子招待你的”
“与我还计较这些做甚”
夏初七弯了弯唇,还未落坐,便听见里屋传来一道重重的咳嗽声。
“阿娇,是小七来了”
老顾头是一个实在人,夏初七偏生又是一个感恩的人,无论如何,她都记得当初在清岗县走投无路时,是回春堂的老顾头收留过她。如今他沦落到这步田地,能够关照的地方,她也绝不会含糊。
没有再坐在外间,她径直入了内堂,乍一看见躺在床上那形如枯槁的瘦脊老者时,愣是吓了一跳。老顾头这病还真不轻,整个人瘦得脱了形,深陷的面颊,蜡黄的肌肤,枯瘦如柴的手,看得她唏嘘不已。
“顾老爹,你这为人治了一辈子病,怎的如今连自己都瞧不好了”
她说的话,是医者无奈的苦楚。顾老头苦笑着咳嗽两声,摇头失笑片刻,便被顾阿娇搀扶着靠在床头与她寒暄起来。可说来说去,也没几句重点,他的话里,最多的还是感慨阿娇的命苦。
“小七啊,不瞒你说,我老头子的身子,自家晓得。这算来算去,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只是可怜了我的小阿娇,生来便吃苦若是我一遭去了,留她一个人,可如何在这乱世苟活”
夏初七抬头看一眼坐在床沿垂头不语的顾阿娇,轻盈盈一笑,“顾老爹且放心,我这次来,便是为了这事,寻思与你商量商量。”
“哦”顾老头明显吃惊,“你快说来”
夏初七笑道,“我的事情,不知阿娇有与你讲过多少。旁的忙我是帮不上,但若说安置个把人,倒也是容易的。不瞒你说,如今我身边人不少,但就缺一个知心的,能说得上话的。我与阿娇情同姐妹,我信得过她,想把她带在身边,一来我也有个体己人,二来她往后也有个依靠。顾老爹你放心,我定是不会亏待了她。”
顾老头闻言,愣了半天儿。
“小七,你如今在哪”
看他懵懂不解的样子,似是对她的事情毫不知情,夏初七颇有些意外。眼风淡淡地扫了顾阿娇一眼,她也没有深说,只说认识一些官家之人,得了几分体面,如今日子还算过得好,就差一个跟前侍候的丫头,寻思阿娇正合适,想领了她前去,酬金方面不会短了他父女的。
顾老头大喜,手指颤抖着,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这敢情好,小七这真是太好了。”
夏初七但笑不语,眼风瞧着顾阿娇。
可是,与她爹的兴奋不同,顾阿娇怔忡一瞬,表情明显有几分不情愿,“楚七,你对我父女的恩情,阿娇便是做牛做马也无法偿还的了。若是换了往常,你能给我谋得这般好的去处,我自是愿意的。可是眼下,你看我阿爹重病在床,我怎能离开他独自去享福”
“阿娇,你别管爹”
顾老头打断她,又咳嗽起来。
好一阵,似是害怕开罪了夏初七,让顾阿娇失去这份好差事,他又嗔怨女儿道:“你这孩子小打心性就高,爹怎样跟你说,你就是不肯听。如今吃了这样多的亏,还不晓得好歹么爹跟你说,你不要瞧不上做丫头的,咱靠双手吃饭,不丢人。再说,去做小七的丫头啊,那是你的福分。你想你娘当初,不也是给大户人家做丫头的,你娘可有受过亏待么那女主子把她当姐妹看待,她过得有多体面”
“爹”
顾阿娇似是不想听,打断了他,有些恼了。
“翻来覆去就说这些,你烦不烦”
“爹老了是惹闺女烦了”
“女儿没这意思,爹,您别生气。”
看他父女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叹息无奈,夏初七旁观着,突地反应过来,先前顾老头好像是讲过的,阿娇她娘原就是京城人士,他父女是在她娘过世之后,这才迁去了锦城府。而这个,也是为什么阿娇的家舅会在京师的原因。
想了想,她眉梢一扬,不免多问一句。
“顾老爹,不知顾大娘原先是给哪一家做丫头的女主子能把她当姐妹来看,那可是了不得的佛心仁德了,呵呵,这京师城里的人户人家大抵我都晓得,有这样的女菩萨,往后我得多多结交才是。”
见她问到这样,顾阿娇垂下头,似是不愿提起,可顾老头却似不在意这个,再且他也不太清楚夏初七的真正身份,更是百无禁忌,直接就讲了。
“唉说来话长。那东家是魏国公府。不,应该说是老魏国公府了,便是那一年被满门抄斩的人家,不知小七可有听过他家夫人甚是良善,从不拿下人当奴婢看。阿娇她娘贴心伺候着她,很得她的心意,那魏国公夫人便拿她当姐妹似的,吃穿银子,从没有亏过她”
大抵是想到那些触景伤情的往事,顾老头说得情切时,眼睛湿润了,顾不得夏初七在面前,抬起袖子便自顾自拭上了眼泪。
夏初七却是惊在当场。
她没想到,与阿娇还有这样的渊源。
阿娇究竟是早就知道的,还是也刚刚才知道
她抿紧嘴角,侧过眸子,却见顾阿娇亦是惊诧不已,揪着衣角,不解地望向老顾头。
“爹,你为何早不告诉我”
老顾头咳嗽着,吸了吸鼻子,幽幽一叹,“那时还是洪泰朝的时候,魏国公府犯了那样大的事,但凡与他家亲好的人,都见了阎王,人人谈之色变,爹又如何能告诉你”
夏初七看着手足无措的顾阿娇,抿紧的嘴角往上一扬,笑了开来,“看来这就是缘分了。阿娇,你还是跟我去吧。至于顾老爹,这个就更好办了,魏国公府那么大的地儿,多一个人也就多一双筷子。而且,有我在,也可以照看着他的病。等他好起来,还能在府中替人诊治,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顾阿娇看她一眼,眼圈一红,泪顺着脸颊就掉了下来。紧跟着,她撩裙摆,跪了下去。
“楚七,你的大恩大德”
“别别别,这时不必说谢。”夏初七上前扶起她,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往后我给你的好处还多着呢。等到了那时,你再慢慢来谢我不迟。”
没有人知道夏初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本身就是一个捣鼓药的医者,捣鼓起“心药”来也是一勺一勺的,令人完全应接不暇,也猜测不透。
又一次领回了顾阿娇,楚茨院里添了一些人气,多了些欢声笑语。但细心的晴岚却发现,七小姐看上去没有变化,可很明显她的城府更深了,心思也更重了。
以前,对待身边的几个人,除了大嘴梅子,她是什么事都不会隐瞒的。可如今,不管什么事,谁也不可能会知道她到底怎么想。
比如,即将到来的帝后大婚。
又比如,她每天捣鼓的东西,都是为了顾阿娇。
以前,夏初七对顾阿娇也好,但是那种好很是平常,就像对待她们所有的人一样,很自在,不刻意。而如今,她对顾阿娇的好更上一层楼,几乎好到了骨子里,两个人跟蜜里调油似的,比亲姐妹还要亲。
她说是为了给顾阿娇觅得一个乘龙快婿,必须好好地打造她,誓把她打造成一个男人“愿金屋以贮之”的阿娇来。而阿娇在她那双巧手之下,多有受益,也就欲拒还迎的承了她的好意。
如今的每一日,夏初七的生活重点,就是把顾阿娇扮美,扮媚,扮俏,扮得男人见了都移不开眼。她关注着顾阿娇的一切,从头到脚,甚至连指甲缝都不放过,惹得梅子成日都在吃顾阿娇的醋。
“阿娇,你闻闻这个,香不香”
夏初七吸了一口气,把手上新制的“花王香水”,递到顾阿娇的面前,一脸都是满足的笑。
见她如此,晴岚着急了,梅子吃醋了,顾阿娇笑着,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在众人的目光扫视下,她接过夏初七手上的小瓷瓶,闻了闻。
“香。好香。”
“女人再美,也少不了香。男人再傲,也逃不开一抹女儿香。喏,拿去用吧,给你了。”
“七小姐”梅子嘟起了嘴,“你怎么也不想想奴婢成日都是阿娇阿娇,奴婢也想要。”
顾阿娇俏脸一红,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楚七,你给我许多东西了,我这个香,你还是留着自用吧,或者给梅子妹妹。”
“不必了,我要用,有的是。”夏初七侧眸,瞪了嘟嘴的梅子一眼,又笑吟吟地把瓶子塞到顾阿娇的手上,还顺便拍拍她的手,“好东西就得送美人。你看梅子那张大饼脸,用再好的东西,也变不成美人,还浪费东西。”
“七小姐你又笑话奴婢。”
梅子一跺脚,急眼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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