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节(1/2)
无天日的三日,是小十九来的地方。
她轻轻一笑,压着声,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我们都是拣回来的一条命,又怎会怕死呢再说,就算道常是一个当世高僧,咱也不必全信他,谁还没有一个算错的时候”
赵樽眉头打着结,“爷如何能用你去赌”
“这不叫赌”夏初七笑了,“就算我没了,我们还有孩儿,没有输赢的事儿,你不必这样纠结。”
他唇角一冷,“没了你,我要孩儿何用”
听到他这般说,夏初七不免暖了心。
对于一个封建思想的男人来说,传宗接代的子嗣,一定是比女人更为紧要的。看过太多旧社会为了儿子不要女人的桥段,赵十九对她的好更是弥足珍贵。也正是因为此,她更需要一个孩子喉咙紧了紧,她垂下手臂,搂紧他的腰。
“赵十九,你依我一次,好不好”
“我做不到。”
“那你就能做到,亲自杀死自己的孩儿”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冷冷闭上眼,“若为你,我可以。”
“我不会同意。”
“你必须同意。”
夏初七哽咽着,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说不出是难受还是压抑的情绪,笼罩了心脏,蔓延了四肢百骸,痛得几近窒息。
他们只是想在一起而已,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孩儿,一家人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而已,他们不主动害人,不杀人,不整人,怎么就悖了天道,怎么就扰了伦常
她叹,“你这些天没过来,一直在考虑取舍”
“不。”他道,“我只是考虑要如何对你说。”
原来是这样。在道常忍不住找到魏国公府来劝她放手的时候,他一定早就找过赵樽了吧或许道常大和尚对赵樽说的话,比跟她说的更透彻,更严重,更不可逆转。这才坚定了他不要孩儿的思想吧
若是在前世,谁与她说这样的话,她一定一个巴掌拍飞他。可她是穿越之人,她只是一抹魂,那个老和尚说的话,她真不能把他当放屁。
这件事,若是发现在她没有怀上之前,她或许可以同意不要孩儿,只他二人相依为命,等到她“凤命难续”的那一天。可如今小十九实实在在活在她的肚子里,他快要八个月了,做为母亲,她怎能为了自己,放弃他的生命
“阿七。”
赵樽的声音有些凉,搂她的手更紧。
“不能再拖了。”
“赵十九,我不能”夏初七抬头巴巴的看着他凝重的面色,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低低道,“这一次,听我的。你想想,我俩要是没有孩儿,这一辈子也会是遗憾。更何况,那老和尚不是说了么,我悖世,悖都悖了,早晚得一死,索性悖得彻底一点除非你连我也不要。”
“砰”
赵樽还未回答,外头突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便响起甲一紧张的低喊。
“爷,出事了。”
赵樽松开她的手,放下了帐子,去开了门儿。甲一推门而入的时候,走得有些急,那衣袍拂入的风,即便在这样的盛夏之夜,也瞬间凉了夏初七的心。
“赵绵泽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赵绵泽会来,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时候来。可他是皇帝,不管是魏国公府,还是楚茨院,他执意要来,谁也不能阻止他的脚步。
魏国公府门外,一排排执戈佩刀的禁卫军,高举火把,骑着高头大刀,整齐地列在门口。赵绵泽下了龙辇,一只绣着五爪金龙的靴子落地,目光凉凉一扫。
夏常领着魏国公府的人,纷纷叩拜。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未喊“平身”,赵绵泽一拂袍袖,大步从正门而入。
楚茨院,一屋子紧张。
晴岚、郑二宝、梅子闻讯进来了,每个人都紧张不已。
床上的夏初七,汗水已经湿透了脊背。大抵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太过紧张,又或是道常那些话让她的心思产生了惊惧,就在甲一入内的当儿,她肚子里的小十九躁动得更狠了。几乎就在他说话的当儿,她的肚子便疼痛起来,隐隐有了宫缩之感。
她没有生育过,可到底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来自后世的女人,一个懂得妇科的医者。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
“我赵十九我”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赵樽回过来一把抱住她。
“阿七,你怎样了”
“我,我要生了”
她小日子不太准,但先前大致计算过预产期。到今日为止,孩儿只有七个月零二十三天,离预产期还久,突然发作算是早产,而且,这里还不像后世那般有医院,有产科医生,她心里的惶惑可想而知。
赵樽的情绪并不比她好多少,一向镇定雍容的面孔,微有变色,额头上的青筋一股股跳动着,掌心汗湿了一片,但他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男人,不会像她这般不知所措。只一瞬,他便拦腰抱起她的腰,朝甲一示意一下。
甲一了解的掀开床板,露出了下头的地道。
他没有说话,径直抱住他下了甬道。
里面油灯昏暗,光线有些黑。
夏初七揪紧了他的衣裳,声音嘶哑难忍。
“赵十九,我要我们的孩儿。”
赵樽没有说话,只是抱紧她,回头看甲一。
“找稳婆”
甲一点了点头,眉头一蹙,“可是殿下,赵绵泽马上就要入府,如今他要是见不到七小姐”
“我自有应付。”赵樽冷冷说着打断他,面色已然恢复了一惯的平静,只是他的平静里,添了一些冷戾与阴霾,仿若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看得夏初七心脏一抽一抽的,肚子也一抽一抽的,痛得整个人都卷缩起来,仿若陷入半晕厥的状态之中,揽着他的脖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十九,若是没了小十九,我也是活不成的。”
她是在逼他,让他不能放弃孩子。
他低头盯着她,目光如矩,仍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夏初七抽痛的呼吸着,气若游丝,可盯他的视线却片刻也未离开。她不知还能看多久,不知道常的话是不是真的,她舍不得他,一瞬也不愿意错过他的脸。
被他抱着走过那一条长长的甬道时,在宫缩阵痛的间隙,她的心情慢慢平息下来,希望它再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可以走过一个轮回。
“很痛”他忧心的问,额头有一滴汗落下来,贴上她的脸。
“不痛。”她摇了摇头,笑着看他,扬着下巴,把最美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可即使她想轻松一点,但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很费劲,“赵十九,千万不要放弃我们的孩儿。他在我的身体里,与我是一体的。正与你一样,也与我是一体的。我甚至能够感觉到,当他知道他的父母要放弃他的时候,他在挣扎,他在呐喊,他在悲呼”
“阿七”赵樽目光有晶莹的颜色。
夏初七一笑,冰凉的指头抚上他的眼角。
“赵十九,爱你和爱他,是我此生最骄傲的事”
、第242章天下虽重,却不及你。
谁也没有料到赵绵泽会夤夜前来,来得如此之快,还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儿。不过短短时间,他的到来就像为魏国公府注入了一锅滚水,令府内登时沸腾。“皇帝驾到”的戏文唱了千百年,可也只有亲自感受,才能知晓个中的紧张与焦灼。
魏国公府这样的功勋之家,平素接待宾客都只开偏厅,不开正厅。可如今皇帝来了,这会子正厅里烛火透亮,丹青壁画、石雕门联、楠木花格反射出一道道白炽的光芒。阖家老小跪迎一地,诚惶诚恐,胆小之人只差把头埋到裤裆里去。
赵绵泽负手立于厅中,看着一地的人,温和一笑。
“朕深夜叨拢,只是私访,尔等不必拘礼。”
听他声音并不异样,夏常神色稍缓。捏了一把冷汗,他躬着身子摊手,“陛下请上坐。”
“不坐了。”赵绵泽低低一笑,淡淡道。
“不知陛下前来,有何圣谕”
赵绵泽目光瞄向通往院落的大门,定了定神,道:“朕先前小睡,做了一个梦。梦见夏楚病了,病得极重,一时心神不宁,无法安睡,这才过来看看。夏爱卿,你带朕去楚茨院吧。”
“承蒙陛下惦念,是舍妹荣幸,臣阖府之光。舍妹原该前来接驾,只是”夏常迟疑着,目光闪烁不停。要知道,寻常男女尚未大婚之前,连面儿都不能见,男子又如何入得姑娘的闺房
即便赵绵泽是皇帝,也于礼不合。
可不等他说完,赵绵泽却抬袖一笑,“爱卿之意朕心甚明。只是,朕与夏楚虽未大婚,但在宫中时早已同床共枕,人人皆知我俩情分,不必拘此小节。难道爱卿对朕还不放心”
一句“同床共枕”过,惊了一殿的人。
可是他话音落,却无人说话,更无人敢反驳半句。夏常踌躇着,大袖抬起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支支吾吾地又道:“微臣不敢。只是道常大师有言在先,舍妹身系天劫,在大婚之前,都是应劫期,实在不宜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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