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再添喜事(1/2)
余下季东亭看着顾蕴竟就这么扶着自己的丫鬟离开了,就忍不住再次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这世上怎么会有怎么……特别的人,不,用特别已不足以形容这位顾四小姐了,他现在唯一能想到形容她的词,就是“奇葩”!
彼时冬至已驱散完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也凑了过来,——以他家爷的身份,自然是见过他的人越少越少,哪怕那些围观的人们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民众们。
谁知道却不见了顾蕴主仆的身影,冬至不由奇道:“才顾四小姐不还正与爷说话儿呢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人影了,她上哪儿去了”一面说,一面还踮起脚尖往前张望。
季东亭觑了站在原地一脸喜怒莫辩的慕衍一眼,才摸着鼻子有些含糊的道:“那个……顾四小姐已经回去了……”
话音未落,冬至已急得直跺脚:“回去了爷怎么能让她就这么回去了呢,好容易今日大家遇上了,怎么也该多与她说会儿话,套套交情才好,爷您怎么能就这样放了顾四小姐回去呢须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遇上这样的机会,您怎么能……”
“说够了吗”慕衍终于冷冷开了口:“说够了就给我闭嘴!”
冬至这才后知后觉的现自家爷的心情貌似很不好,浑身上下就跟一大块冰似的正嗖嗖往外冒着瘆人的冷气,可他方才竟然没感觉到这得是有多迟钝
他就不敢再去触慕衍的霉头了,只得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季东亭,自家爷才当了一回英勇救美的英雄,得了与美人儿难得亲密的机会,照理该心情大好才是,怎么瞧他的样子,却与素日被人惹着了时一般,气得都快要杀人了呢
季东亭再次摸了摸鼻子,本不想理会冬至的,又怕他不长眼的继续叽歪个没完,让慕衍更生气,只得以唇语向他道:“什么都别说了,回头再告诉你……”
话没说完,忽然觉得如芒刺背,忙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去,果然就对上了慕衍冰冷如刀的锋利目光,他忙赔笑道:“爷,呵呵,我闭嘴,我闭嘴便是。”
慕衍已笑了起来,笑得一脸的云淡风轻,声音也一反方才的冷厉,变得十分的和煦:“你们跟了我这么些年,旁的没学会,倒是一个个的都学会自作主张了,一个呢,就背着我去查顾四小姐的底,一个呢,就当街算计起人家,更算计起我来,你们是算准了我好性儿不会与你们计较是不是看在你们这些多年都忠心耿耿,也看在义父的份儿上,我不重罚你们,待会儿回去后,你们两个就去练功房拿彼此练练手罢,记得,什么时候我让你们停下了,才能停下!”
想起方才顾蕴对自己的冷淡和嫌弃,还有那副恨不能与自己划清界限,以后再不欲与自己扯上半点干系的架势,慕衍便觉得一股无名之火直冲自己的脑门。
当然,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的火气是因顾蕴的态度而起的,那便只能将账都算到季东亭头上了,若不是他自作主张,逼得他不得不所谓的英雄救美,他又怎么会平白生了这样一场气
冬至与季东亭眼见慕衍忽然笑了起来,便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跟了自家爷这么些年,却是知道他笑得越没事儿人一样便越危险的,不由齐齐打了个哆嗦。
及至听得慕衍说让他们回去后拿自己练手,练到他什么时候让他们停下才能停下后,二人的脸就越成了苦瓜,就这还叫‘不重罚他们’,那到底什么才叫重罚
却不敢有半句二话,只能小声应了“是”,垂头丧气的跟在了慕衍身后。
慕衍眼里这才有了几分笑意,果然顾四小姐有句话说得对,看见别人不开心,他就开心了。
也不知下次见到顾四小姐会是什么时候
说来连上今日这次,他们之间一共见面三次,每次间隔的时间都并不长,希望第四次也不要间隔太长才是……唔,顾四小姐这么有趣的女子,就是要多打交道才好,谁知道下次遇上她时,又会生什么惊险刺激的事呢
再说顾蕴就着卷碧和刘妈妈的手上了马车后,第一句话便是吩咐刘大:“快点儿回府!”
刘大已仔细检查了车马一番,倒是没现车马有什么损伤损坏,可才经历了一场惊马,他连用素日的度来驾车,都有些不敢,怕不慎再惊着了顾蕴,何况是加快度
因忙赔笑着委婉道:“我们并不赶时间,还是稳当些的好,小姐放心,我以后定不会再让方才的事重演了。”
顾蕴点点头:“嗯,以后多加小心便是。不过时辰已不早了,我有些饿了也有些累了,还是快些回府的好。”
那个慕衍,前两次时她还不觉得,今日他一改前两次的落拓与狼狈,她便立时现,他整个人的气势大不一样了,就算他是腾骥卫,也不该有那种久居上位者无意之间便会流露出来的气势才是,除非他的真实身份不仅仅只是腾骥卫。
可就算他只是腾翼卫,单看她前两次遇见他,他都浑身是伤,便可以确定他必定是一个麻烦人物,而她恰恰是个最怕麻烦的人,所以,自然是有多远避多远,能立刻避开便立刻避开。
顾蕴既说自己饿了也累了,刘大不敢再怠慢,想着小姐只怕还受了惊吓,小姐再沉稳,毕竟只有十岁不到,遇上这样的事,一时半会儿间岂能说平复下来就平复下来
遂应了一声“是”,将马鞭一扬,小心翼翼的驾着马车往回驶起来。
卷碧这才轻手轻脚的给顾蕴挽起头来,趁便检查了顾蕴的手脚身体一回,见她的确一丁点儿伤都没受,心里还悬在半空中的大石方落回了原地,满是庆幸的道:“幸好那位公子及时出手相救,不然小姐今儿可就要吃大苦头了。”
顿了顿,想起顾蕴先前称那位救人的公子为“慕公子”,二人之间说话时彼此客气归客气,却也隐隐带着几分熟稔,忍不住纳罕道:“才我听小姐与那位公子说话的口气,倒像是彼此认识一般,既然彼此认识,那位公子又才救了小姐,小姐何以待人家那般冷淡,别说谢礼了,连句稍有诚意些的道谢话都没有,这种事,不是应该问清楚了那位公子家住何处,回头回了大夫人,打人备一份厚礼送上门,方是情理中应有之事吗”
最重要的是,那位公子生得可真好看,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连几位少爷和沈家表少爷都远远及不上,小姐怎么偏就对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呢
顾蕴闻言,就知道卷碧并没有认出慕衍来,话说回来,他今日穿的宝蓝色袍子料子虽不甚华贵,架不住人长得好,漆黑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实在是引人注目得紧,也就不怪卷碧不能将他与前两次那个落拓狼狈,浑身血污的他联系在一起,而是不自觉就为他说起好话来了。
食与色,从来都是人的本性,男女老少,概莫能外。
倒是刘妈妈经过见过的人多些,眼光也要老辣些,听得卷碧的话,立刻道:“卷碧姑娘竟还没认出那位公子来吗那人就是当初在我们去保定的路上,劫持过小姐的那个人啊,这样的人,要小姐如何对他不冷淡,又要小姐如何回了大夫人,备厚礼打人送上门当初小姐脖子上的淤青,可足足养了十多日,才消了呢,为此那么热的天小姐也只能一直穿高领的衣裳,差点儿就捂出痱子来了,卷碧姑娘日日近身服侍小姐,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能不知道不成”
“什么那位公子竟是当初挟持过小姐的那个人”卷碧柳眉倒竖,又惊又怒,这才明白过来顾蕴何以会对其那么冷淡,偏自己还为其大放厥词,小姐这会儿心里还不定怎生不高兴呢。
忙红了脸嗫嚅道:“小姐,都是我不好,见那人今日换了身好衣裳,一下子人模狗样起来,便、便、便色迷心窍了,还请小姐恕罪,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色迷心窍
顾蕴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家卷碧怎么这么可爱,竟然说自己色迷心窍,色迷心窍的不都是男人吗,哪有女孩子家这么说自己的
不过她最喜欢卷碧的,也自来是她的心直口快,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不由笑向刘妈妈道:“刘妈妈听见了吗,卷碧竟然说自己色迷心窍,哪有女孩儿家这样说自己的”
刘妈妈也忍俊不禁:“是啊,卷碧姑娘,你这话当着小姐和我们屋里的人说说也就罢了,当着别人的面儿,可千万一个字也说不得。”
顿了顿,又道:“也不怪卷碧姑娘要色迷心窍,我也没想到那位慕公子竟生得那般好,我也是先听出了他的声音,后来又听小姐叫他‘慕公子’,才认出了他的。不过这事儿也给小姐提了个醒儿,那就是卷碧姑娘年纪已不小了,只怕小姐要趁早为她做个打算才是,哈哈哈……”话没说完,已难得大笑起来。
卷碧闻言,脸就更红了,不过不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羞涩,跺脚道:“刘妈妈多早晚也学坏了,小姐,您也不管管刘妈妈!”
顾蕴也笑:“刘妈妈又没说错,我的确该趁早为你做个打算了,还有锦瑟几个也是一样,你们放心,我总不会亏待了你们就是。”
说得卷碧越的羞涩难当,不敢闹顾蕴,便扑到刘妈妈身上扭股儿糖似的厮缠起来,一时主仆几个笑作了一团,倒是很快便回到了显阳侯府。
不想在二门外下了车,途经通往饮绿轩的必经之路上,却遇上了顾葭带着自己的奶娘和两个丫鬟在园子里赏菊。
顾蕴一如既往的不理顾葭,看见了她也只当没看见,她主仆三人的目标却不小,顾葭便是想装看不见也不可能,只得强笑着上前屈膝给顾蕴见礼:“姐姐才从外面回来吗”
顾蕴为嫡更为长,对她视而不见旁人不会挑顾蕴的不是,且以顾蕴的性子,纵挑了也没用,她却位卑人小,若胆敢也这么做,等待她的只怕就是顾蕴的谩骂甚至是责打了。
思及此,顾葭不由攥紧了拳头,低垂下了眼眸。
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顾葭应声缓缓抬起头来,果然只看见被刘妈妈和卷碧簇拥着走在中间的顾蕴优雅笔挺的背影。
“呸!”顾葭对着顾蕴的背影就啐了一口,“仗着有个好外家,仗着手里有几个银子,还有几个对她言听计从的狗腿子,轻狂得都快要上天了,成日里想什么时候出去便什么时候出去,想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把我们显阳侯府当菜园子了不成还一副披头散,衣衫不整的样子,也不知是去哪里鬼混了回来,我们显阳侯府的脸都快要被她丢光了!我一定要回了祖母,请祖母她老人家狠狠申饬责罚她一顿,让她知道,这是顾家不是平家,她休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席话,说得她的奶娘周妈妈和两个丫鬟脸都白了,周妈妈娘因忙小声道:“小姐,您小声一点,小心隔墙有耳,万一传到了四小姐耳朵里,可了不得……”
“有什么了不得!”话没说完,顾葭已怒声道:“我就说她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她难道还敢杀了我不成!我就要说,我偏要说!”
话虽如此,声音却不自觉的低了下来,显然心里也知道自己惹不起顾蕴。
周妈妈早见惯了顾葭在背后说顾蕴时的色厉内荏,闻言知道她已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只不好下台,遂又捡了好话细细劝了她一回,什么‘您有太夫人和二爷疼您,四小姐却什么都没有,您何必与她一般见识’,什么‘四小姐这个脾气,将来势必要吃大亏的,而您有太夫人做主,想也知道将来前途会是何等的光明,将来且有您笑着看她哭的时候呢!’。
到底劝得顾葭面色稍缓,主仆一行回了嘉荫堂。
琼珠琼芳两个正领着小丫头子摆饭,瞧得顾葭进来,众人忙屈膝行礼,琼珠还向里面通报道:“太夫人,五小姐逛完园子回来了。”
片刻,便见彭太夫人扶着齐嬷嬷的手出来了,顾葭忙上前牵了她另一只手,祖孙两个行至桌前,对坐着用了午膳。
彭太夫人便让顾葭先回屋歇着,她则屏退琼珠琼芳等人,继续与齐嬷嬷说起体己话儿来:“……记得千万挑几个好生养的,相貌都是次要的,横竖将来孩子生下来后,也是多半要留子去母的,生得次一些好啊,省得冲儿届时舍不得。等人买回来后,也别送去宁安堂,只悄悄儿送来嘉荫堂养着即可,届时等她们有了身孕,周氏那泼妇就算气死也于事无补了。”
齐嬷嬷一一应了,欲言又止道:“这些都好说,就怕五小姐那里……您不是答应了她,在彭姨娘为她生一个亲弟弟之前,不赏人给二爷的吗我怕回头五小姐知道了,要与您闹别扭……”
彭太夫人不在意道:“我不过是哄小孩子随口那么一说罢了,葭儿信你也信梅珍那蹄子若能生,这么多年早替我生了个孙子了,可她却几年没有动静,只怕这辈子都不能生了,我若真等着抱她给我生的孙子,只怕等到我死还未必能等到呢!横竖将来新人生下了儿子,也是要抱到我跟前儿养着的,葭儿与他从小一处起卧,也与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不差什么了,她自来懂事,必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不妨顾葭在回屋的路上,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想告顾蕴一状,因命周妈妈几个先回屋,自己则又折回了彭太夫人的正房。
可巧儿就听见了彭太夫人与齐嬷嬷这番对话,当下便气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祖母嘴上说疼她,却连这样一件小事都不肯满足她,说什么留子去母,父亲的性子谁不知道,最是怜香惜玉的,若将来新人真替他生了孩子,他怎么可能舍得将其打走
自然祖母所谓的‘与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也不差什么了’便只能是一句空话,谁会白放着自己的亲娘不去亲近,反去亲近旁人的,尤其她的姨娘与新人之间还存在着竞争关系。
然顾葭长到这么大,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自然知道眼下不是与彭太夫人哭闹的时候,祖母可是她在这府里最大的靠山,一旦惹了祖母的厌,她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倒不如装作不知道这回事儿,回头再设法将消息传到嫡母耳朵里去,以嫡母那个善妒跋扈的性子,到时候自会与祖母打擂台,祖母的如意算盘便只会落空,若是嫡母于一气之下,能将腹中的孩子也给气掉了,那就最好不过了。
顾葭心里有了主意,遂如来时一般,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屋子。
才由周妈妈服侍着换了衣裳,就有小丫鬟进来屈膝禀道:“小姐,姨娘来了。”
顾葭立时满心的不耐烦。
对彭氏,她如今的感情很复杂,既有出于骨肉天性的天然亲近,不然先前她也不会打人去给彭氏通风报信了,却又忍不住满心的厌烦与嫌恶,当初若不是彭氏自甘下贱未婚先孕最后只能委身父亲做妾,她又岂会一生下来便低顾蕴一等,不但行动就要看顾蕴的脸色,府里其他人看她时的目光也多暗含鄙薄与不屑,就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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