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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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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公虽然不与郭偃是同样的人,但是毕竟在一起吃喝玩乐甚久,并无口角,为何今日突然翻脸

韩临风垂下眼眸,淡淡道:“忍他甚久了,若只吃喝玩乐,倒也无伤大雅,没想到他竟然起了侮辱良家之心,这样的祸害无法无天,摔断了腿,也能老实几日。”

庆阳眨了眨眼,疑心小主人是替那位苏姑娘出头。

不过主子与那韩世子的确没有什么真切的情谊。毕竟没见过猛兽与家犬成为挚交的。

那郭偃不过是小主公在京城里醉生梦死的障眼法子。

先帝忌惮魏宗帝一支。在先太子那一代开始,北镇王府的儿孙都是韬光隐晦,夹着尾巴做人。而小主公这么聪慧之人,更是深谙其道。

别看先帝前些日子痛骂了韩临风一顿,岂不知,处于韩临风这般质子地位的人,被骂成酒囊饭袋,也好过被赞誉成栋梁之才。

陛下痛骂了他一顿后,过了几日又给了世子嘉赏,让他更方便吃请便是明证。

想到这,庆阳又觉得小主公不一定是为那个盲女苏姑娘出头,大约是他是伪装久了,实在厌烦郭偃这个纨绔,这才小小惩戒了郭偃,舒展一下心情吧

韩临风看了一会书,觉得眼睛疲累,便独自信步走到了后花园。

被魏惠帝责骂了一通后,世子府里许久没有举办宴会了。管事觉得场院有些发空,便买了些绿植,趁着春季回暖时,种植在院子里。

韩临风闲来无事,喜欢一个人独处,在满眼翠绿间行走静思。

他自幼偷偷习武,吐纳内气浑然天成,所以走起路来比普通人也轻些。所以就算隔壁院子里有人,也不会察觉到他。

就在韩临风走到北院墙处时,便听到隔着两道院墙似乎有主仆二人在说话。

“大姑娘,您是没看见今日那个郭世子色眯眯的样子,那眼睛似乎往肉里盯人。您下次再遇到他,可别再跟他说话了,我看他不像个正经人!”

紧接着韩临风听到了那女子熟悉的清朗声音:“不用看,也能知其人,听说他曾经调戏过威远侯的儿媳,被人堵在后厅打。若不是仗着他家老子,只怕他也不能活蹦乱跳到处招摇……韩世子怎么会跟这种人交好……”

这最后一句,说得语调甚轻,倒像是自言自语。

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不解,问道:“这些世子不都是一丘之貉韩世子虽然模样生得比郭世子那个矮子好多了,但是吃喝玩乐样样沾染,能玩在一起,不是很平常的吗”

苏落云似乎也无法反驳,只悠悠长叹了一声,低低道:“只是觉得他……怪可惜的……”

虽然目不能视,可几次的接触下,苏落云却觉得韩临风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肤浅。

尤其是他几次含而不露的帮衬,分明是个心思通透,做事有城府之人。

这样的人,会跟个不看场合的急色鬼成为挚交苏落云真是有些不得其解。

她并不知,自己感叹的那一句“怪可惜的”,伴着一阵春风,散到了爬满月季枝的院墙外,入了垂立墙下之人的耳中。

韩临风听了面无表情,只听见隔墙主仆二人窸窣的脚步声远去。

他自入京来,日夜做戏,差一点都忘了自己原本是怎样的人。

而世人对他明里暗里的嘲讽,也时不时会传入他耳。

韩临风自问能做到宠辱不惊,但没想到有人不用眼,便觉得他并非腐烂透顶的纨绔,浑然忘了,其实她这才是那个该“可惜”的人……

他慢慢合上眼眸,伴着清风嗅闻,似乎闻到了那清灵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低声吟道:“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

想来她的店名“瘦香斋”,就是出自这一句清雅的古诗吧那个清灵的女子,不也正是一株寒院中,傲然孤长的寒梅吗

不知这样一株与众不同的香梅,将来会入谁的梦中

其实不用香草提醒,苏落云那日见了郭偃,被他言语调戏后,也暗自警醒,随后几日都不再去新店里了。

不过郭世子并未如她所想那样前来纠缠,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后来她从前来探望她的徐巧芝和陆灵秀的嘴里才知,郭家的那位世子居然从马背上摔下,不光折断了腿,还伤了腰。

别说调风弄月了,郭世子现在吃喝拉撒都在床榻上,整日哀嚎不已。据闻爱子心切的永安王府王妃,气得带人上门找赵驸马算账。

可是却被同样爱夫心切的渔阳公主毫不客气地怼了回来。于是两厢拉扯,甚至一直闹到了皇帝那里。

陛下不好偏私自家女婿,但也没法因为这意外而重责赵栋。毕竟是郭偃自己太娇弱了,全无他家先辈冲锋陷阵的武风。

最后陛下和稀泥的结果就是,取消了今年春狩侯门贵子们骑马演示的环节。于是那些上不去马儿的娇贵公子们倒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十分感谢郭偃的断腿。

同时也有人遗憾,若这次郭世子能一口气摔死,说不定能免了以后数年的春狩折腾。

苏落云听闻郭偃瘫在了床上不能出门,也大松一口气。不然被这种肆无忌惮的纨绔缠上,想要摆脱就难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深深感念起赵驸马来,给驸马府备香时,也额外多添了几份。

落云的新店虽然才开张,却已经积攒了大单子的主顾。头一个,便是这位渔阳公主。

如今公主府许多香品都直接绕过了老字号的守味斋,转给了瘦香斋。

这类正得宠的贵客的生意最好做,不缺钱银也不赊账,当苏落云一脸难色地跟公主府的管事提及,新店开张,没有钱银周转,须得先交定金时,管事甚至毫不犹豫直接付了全数的银两。

“苏大姑娘,公主现在看中你,别家的香连闻都不闻一下。你只管将香品调好,以后的银子却得由着你赚呢!”

苏落云自是应下,赶紧让香草包了份厚实的红包,谢过管家在公主面前替她美言。

管事毫不客气地收下,笑吟吟道:“我看大姑娘是个能成事的,给贵人行差,靠的是三分本事,七分人情世故。姑娘你参悟得倒是通透……”

其实这些圆滑的手腕,苏落云是跟继母丁氏学来的。

当初丁氏入门,靠着会与人好处,没几日就将族中上下的亲友收买殆尽。

小时候,落云觉得是亲族薄情,待后来渐大了,才明白经营人脉的重要。如今她自己单过,少了父亲撑腰,更要学会圆滑小意,一点点地撑起自己的人脉场子。

这些高门贵宅子里的管事都是雁过拔毛的主儿,方才管事那么痛快给了她银钱,自然是要见好处的。

苏落云不敢吝啬,给那管事的钱很是厚重。管事觉得这小丫头年岁不大,可出手竟然比她那个继母还阔绰,自然也是心满意足。

她赔笑着将总管送出去后,又缓缓舒了一口气。

眼下,钱银的窘境总算解除了。可接踵而来的却是香料供应的问题。

苏家不光有守味斋这类成香铺子,更是掌握着大宗上好香料的供货。

苏鸿蒙能入榷易院,也是因为有如此神通广大的门路。

瘦香斋这样新立的铺子,进货便是要解决的头等大事。

若是寻常些的香料还好,马上就要有大货供应的集市了,苏落云只要肯多花银子,总能买来。

可是类似黄熟香、乳香这类都是舶来品,须得海外供应。这些都是被榷易院垄断了,偶尔有些次等货品下放,出现在市面,也是一货难求。

换而言之,苏落云就算有钱银,也无法大手笔批来这些特供的货色。

先前配香,她有借口从驸马府的库房周转。可是现在她自己立门做生意了,总不能继续掏渔阳公主的库房啊!

了解这香料生意关卡的可不光是苏落云,苏鸿蒙早就料到了女儿开门做生意后,要遭遇的第一桩难事。

苏鸿蒙生日这天,就算父女先前闹得不愉快,落云也得带着弟弟给爹爹庆贺。

一家子人吃饭的饭桌上,苏鸿蒙垂着眼皮,用筷子头戳了一大块肘子皮道:“落云最近出息了,撬了老店不少的生意。可别眼大肚小,给自己吃撑了!”

死丫头可真有本事,挖走了好几个守味斋的老主道。她也不掂量一下,在香料这类做熟的行当里,没点根基能站稳脚跟吗

再说了,她挖走的那些富贵金主,什么宝贝疙瘩没见过只不过起初被她弄的那些花样子迷住眼而已。待以后发现她拿不出什么金贵的香料,也就知道那个“瘦香斋”究竟是什么下九流的货色了!

若围拢不住那些贵人,立铺子就是干烧银子。

到最后,死丫头怎么吃下去的,就得怎么囫囵个地给他给吐出来!

面对父亲的冷嘲热讽,苏落云不光眼瞎,耳朵似乎也聋了,只任着他奚落,不见那天登门吵闹时的牙尖嘴利。

最后还是归雁心疼姐姐,假装腹痛,借口着回去休息,这才拉了姐姐早点出了苏家大宅的门。

等姐弟出了院门子时,身后的大厅里传来彩笺银铃般的笑声,还有丁氏让兄弟俩慢点吃的声音。

似乎他们出来后,那厅堂里没了“外人”,气氛才终于活络了。

“姐,我们不该来,爹爹也不喜欢我们来……”

听着弟弟意志消沉的声音,苏落云知道他心里的难过究竟是什么。

她温言宽慰道:“他对我们再不好,也是我们的生身父亲,若不来祝寿,便坐实了不孝的名头。我无所谓,可你是要考功名的,不能落下不孝的污点。不过是听几句风凉话,权当他在发牢骚就是了。”

“父亲说你的铺子开不长……”苏归雁觉得让双目失明的姐姐如此劳累,操持家用,是自己这个做弟弟的没本事,“姐……要不,我不考学了,让我帮着你做生意吧!”

听了这话,苏落云却将失去焦距的眼瞪得圆圆的:“一派胡言!水往低流,人往高处走。你将来要做官,如何能经商若目光短浅,不思上进,才不懂得心疼我!别担心铺子上的事情,我自有法子!”

虽然夸下海口安慰了弟弟,其实苏落云对于香料进货的事情也觉得有些棘手。不过想着市集马上就要来了,倒也希望大在。

恰好小舅舅到京口护送上司坐船,又折返回京城公干,顺便又来见了见落云姐弟。

这次落云自己有院子,便径直将舅舅请到家中,温了热酒,切了白肉,舒服地畅饮一番。

胡雪松见外甥女几日的功夫,就从貔貅姐夫那撬了一间铺子,只能佩服地连饮三大杯,同时又有些怅然道:“你一个女孩家,也不必将钱银看得太重,若是能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我才放心。如今京城里倒是歌舞升平,可是北边的边关战火从未停歇。等哪一日天下大变,烽火连天的时候,谁还在乎闻的是香还是臭……你要找,就找个能护住妻儿的,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可千万不能要……”

归雁听了这话一缩脖子,疑心舅舅在讽刺自己的身体太瘦弱,连忙咬了一口肉补一补。

而落云只当舅舅饮多了说醉话。她哪有嫁人的心思再说好男儿,谁又愿意娶个瞎子当老婆!

吃完了饭,落云让归雁回书房读书。而她要跟舅舅说些私隐的话。

此番舅舅前去公干,正好要路过蜀地。落云想让舅舅去蜀地找人打探一下,关于父亲当年在蜀地经商的私隐。

胡雪松觉得奇怪,便问落云是听到了什么。

落云说道:“我听田妈妈说过,那丁佩跟父亲是一早就认识的,若舅舅能查出些确凿的证据,也算握住了她的短处,日后她若再兴风浪,我和弟弟也不至于任她揉搓。”

香草中毒的事情,让若云知道了丁氏的狠毒本性,有时也睡不着,落云想的都是如何捏住这毒蛇的七寸。

她处处挤兑自己,自己没有些把柄,说不定哪日,又要落入她的圈套。若是舅舅此去,能打探到丁佩的一些旧闻,也许对她甚有帮助。

胡雪松一听,顿时心里冒火。其实他知道姐姐一早也应该是听到了什么。不过姐姐太过温良,从来都是想着替丈夫遮掩,受了委屈,也不跟家里说。

幸好外甥女的性子不像姐姐。于是他立刻应下,此番离京便要坐快船前往蜀地。

短暂相聚之后,便要别离。

她送舅舅出京的时候,听舅舅说过最近船上走私猖獗,朝廷要下死力气整治这些目无王法的,他们两江水军也都接了上峰指示,要彻查那些私贩子的分销渠道。只怕今年黑市上的香料也会少很多。

胡雪松知道落云开铺子做生意,再三叮咛,入原料时,一定要看清商家的是否有榷易院的准供牌子,千万不要贪图便宜,入了走私贩子的货,留下后患。

落云点头应下,又拿了自己亲手做的一床长绒棉被子给舅舅。两江靠水,夜里寒风阵阵,舅舅要保重好身体,容得日后甥舅再次团聚。

待舅舅走后,苏落云便一心扑在了铺子里,另外的大部分时间则都用在了香料行市上。

魏朝的香料大货,一年里会有一次集中销售的时候。只要能入大货,不光价钱公道,品种也甚是齐全。

做香料生意的,若无别的门路,一定要珍惜这次集中选买的机会。

这年会一般都集中在年初发散。位置就在靠近京城的云津渡口那。等到香料大集开市时,商家在海外运来各种香料货物,拿了榷易院的准供牌子,就可以直接卸货叫卖了。

之后大大小小的船只,再将这些舶来品们分装打包,行销到各处去。

只不过去那选货的都是男子,而且以满脸胡须的年老者居多。

毕竟香料与药材一样,都考验人的经验与资历。落云虽然戴了挂了厚纱的帷帽,可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挤在熙熙攘攘的摊位前,还是引得各路商贩侧目。

起初卖香料的人不信这样一个女子会是来批香料的。尤其看她一直要靠身边的侍女搀扶,摸索前行,很明显就是个盲人啊!

谁家的瞎子,跑到这里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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