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八个结节(3000)(1/2)
显金平静地看向瞿老夫人。
怎么评价这位老夫人呢
和她上辈子的祖母很有些相似。
有一些小聪明,也敢于做一些旁人未做过的新事,但一切认知血缘优先,所有的小聪明都局限在她的认知范围内,对于未触碰到她思维底线的人、事、物,她宽容,甚至支持——比如,显金作为账房去泾县,瞿老夫人赞同且支持,甚至陈老六死后,显金接替成为泾县的掌柜,这都在老夫人的掌控范围之内。
恭喜她,已经打败了全国99%的小老太太了。
但是,但是!
只要,一旦当她感受到即将对你失去控制,她一定会打压你,甚至以两败俱伤的方式阻碍你——前世,她身体不好,她奶奶极度阻止她便宜爹撒钱给她游学、手术、住院,在看到她推出icu后,推进了一晚上二千八的vip单人间,小老太太发出了惊惧的爆鸣,“为啥不住六人间!花这冤枉钱!反正也活不过三十岁!”
所以,比起因为仅仅二千八就诅咒她活不过三十岁的亲奶,这个没什么感情更没什么血缘的“后奶”对她的防备,根本伤不了她分毫——但她有点搞不懂,瞿小老太太到底在防什么
股东为啥要防备职业经理人
职业经理人干得再好,也没办法把公司给吞了吧!
更何况,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脱胎于陈家,成型于陈家,作出的好处和利润尽数反哺于陈家,她与陈家息息相关,无陈家便无她,她没有必要做任何损害陈家的脏事。
甚至,就算是为了陈敷,她也不可能做空陈家啊。
可这些话,显金也没法直白地对瞿老夫人说清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小老太太疯狂内耗...
人走四散,偌大的棚户里只有目光灼灼的瞿老夫人,和不明其意的陈猜,并一众评委和显金、七七七。
瞿老夫人特意等人走得更远些,才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掌,并不拿手指指向刻竹宣纸,而是异常恭敬地掌心朝上、五指并拢向介绍亲人一样,“这个纸里为何会有竹子是如何做到的竹帘捞纸的手法还是纸浆与纸药的比例“
锁儿注意到瞿老夫人的手法,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刚刚指她家贺掌柜时,可是用拐杖指过来的...
瞿老夫人话音刚落,便思索着摇头,自己否定自己,“不不不,不会是捞纸的手法,不可能这么精准...纸浆和纸药的比例也不可能,只会影响薄厚和软韧,怎会让纸中暗藏其他图案”
显金和七七七相视一眼,默契地决定不答话,把舞台让给老板solo表演。
瞿老夫人口中呢喃,眼神四下找寻,突然看到了显金和七七七放在水槽旁的那只竹帘,杵着拐杖大跨步一把拿起。
瞿老夫人瞬时大喜过望!
果不其然!
果不其然!
竹帘上编织了两株制作精良、栩栩如生的竹纹。
纸浆过帘,揉碎锤烂泡发后,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模具里的豆沙、机锥中的面团,外力意图将他塑造成什么样,他便尽心竭力地成长为什么样的纹路...在这之前,宣纸的纹路无外乎两种,竖形的帘纹和精心编织的罗纹。
瞿老夫人恍然大悟,看向显金的目光不可思议却又暗含探究——宣纸至今,已有百年有余,宣纸的花样玩起来,无非是净皮、特皮、生宣、熟宣、洒金、色宣...原料、水质、大小、形状、制作工艺、制作方式、制作手段,几乎都已被玩遍了,唯独,唯独没有人尝试运用纸帘的纹路改变宣纸的...图样。
“是...”瞿老夫人思索片刻后,说出酱肘子的名字,“是漆师傅想出来的主意吗“
不可能是显金。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丫头片子,小时候甚至连作坊都没去过,这点子若是这丫头想出来的,她用手掌心煎鱼吃!
额。
确实也不是显金想出来的。
是乾隆那审美非常浮夸的小老头儿。
小老头儿说,“要有光。”额,扯远了,小老头儿说,“要吉利、要有福气、要高端大气上档次”。
内务府便将寿星公老头藏进纸里,乾隆老爷子一打开,顿时发现贡纸里竟然有个寿星公!对着光一看,这若隐若无的纹路竟然有几分像自己这张老脸——这就属于拍马屁拍到了点子上。
内务府不愧是专司拍马屁的,随随便便就把今年拍马屁的kpi完成了。
乾隆老爷子龙颜大悦,非常愉快地赐名该纸为“寿星透光宣纸”。
显金为啥知道
因为此纸藏在后世的故宫博物馆中,当初显金去参观时,被此纸旁边展出的黄金累丝晚年如意金碧辉煌的农家乐审美晃瞎了双眼,顺便也记住了这位农家乐朋友的寿星公友邻。
在这场比试中,显金找准窍门后,其实有把握三十帘全过。
但,你不能因为卷面只有一百分,所以你只考一百分啊。
显金在钟卷王的鼓励下,奋发图强,开动聪明的小脑袋,想了又想,到底应该从哪里拿到附加分。
宣纸历经百年,已做无可做,前辈们只是生得早,不是脑子不好,你能想到的,几乎都已落地见效——可能是因为白天被胖花花拽去拜了土地庙,显金看着庙里的土地公,突然想起了故宫博物馆的寿星公,继而一拍脑门,想起那张清乾隆寿星透光宣纸!
如果...宣纸里能藏画儿...
显金血都热了!额头都烫了!屁股都坐不住了!——七七七连觉也没得睡了!
熬了三个大夜,始终不得门法,还是尚老板听说显金在准备大战,拎着两个大脸猪头肉来看,问了两句后,蹙着眉头道,“你们做纸的,我不熟,但是我们搞印刷的,要想有图样,咱拿模具摁上去不就得了”
湿纸摁模具
周二狗率先摇头,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宣纸两下定型,摁东西上去,纸浆会乱跑,烘出来用不了、用不了!”
显金眯了眯眼,僵直地看向尚老板。
尚老板感受到一丝压迫感——任谁被一根白豆芽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盯着,感观估计都不能很好。
“如果摁上去不行,那...在下面塑形呢”
显金脑子转得飞快,目光瞅见水槽旁放置一排的纸帘,若有所思地点头,呢喃自语,“竹帘可以编织成不同的纹路,纸浆是液体,风干后变成固体...就像烘焙面包,模具是什么样子,面包就是什么样子...”
棚户下,七七七喜气洋洋大声一语,终于打破了难耐的沉寂——“这等好主意....自然是我们贺掌柜想出来的呀!”
被点到名的显金宠辱不惊,正满脑子都是面包:说起来,是真的好想吃面包了啊。
瞿老夫人看了眼七七七,“倒也不用奉承着掌柜的,一便是一,二便是二,是你想的就是,这功劳很大,你们贺掌柜已奖无可奖,你却初出茅庐,很需要些主家的肯定。”
七七七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笑容将谄媚与真挚有机结合起来,“自然是这个道理,一便是一,二便是二,黑不成白,白也变不了黑,是贺掌柜的主意,旁人说再多也没用。”
瞿老夫人终于见目光投在了显金身上,神色复杂。
瞿老夫人干了一辈子宣纸生意,她清晰地知道,这个尝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有太多的事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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