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章 消失的时间 11(1/2)
子时了。
府中上了年纪的老管家细心的重新给院子里的灯笼换了蜡烛,瞧见书房里仍在摇曳的烛光,老管家叹了口气,去炉上捧了盏茶,推开门,小声说:“老爷,该歇息了!”
汤恩厚仍旧枯坐着,书案上的书册已许久未翻动一页,在仕途上熬去了大半生,无奈不会钻营,到如今只捞了一个翰林院侍读的从五品闲散官职。
京官难做,汤恩厚已经没了仕途上再进一步的心思,只盼着老来得子,辞官还乡,有一个安逸晚年。
见老管家捧了茶来,汤恩厚双手接过,只啜了半口,忽的想起来什么,抬头问:“夫人怎样了”
老管家面有难色,把身子躬的更低了,手指头挫着麻布衣裳,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汤恩厚没了喝茶的心思,叹口气,便踱步进了后院。
屋里仅有的一个丫鬟见汤恩厚来了,抹着鼻子,直掉眼泪。
床榻上的妇人面色青黑,上翻着眼珠子,嘴里不停的说些胡话,地上的便盆已经被吐满了,混着药味和腥臭味令人作呕。
数天前汤夫人想要一个金钗子,汤恩厚领了俸禄,便去户部说了些好话,拿俸银换了二两成色上好的金裸子出来。
汤夫人节俭,怕匠作行的匠人打制过程中漏了斤两,便执意要看着,谁知道,老金匠拿戥子秤秤了,说,金子不足两。
汤夫人不信,朝廷的库金,怎会不足两,便差丫鬟去附近药堂借了杆新秤过来,换了新秤,结果仍是如此。老匠人证了清白,便生了火,谁知融金子的时候,里面却突兀的发出恶臭,化开的金水里,腾起一股黑气出来,直扑老匠人脸上,连带着汤夫人也跟着遭了殃。
丫鬟去药堂还秤回来时,见到老匠人和自家夫人都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急忙去请了郎中过来。
看病郎中来的时候,那老匠人已经瞪大了眼,没了生气儿。
汤夫人却只是昏倒了过去,郎中说,是风邪入体,回家将养些时日便好了。
回到府中之后,汤夫人倒是醒过来了,可是只醒了半日,便脸色发黑,神志不清,只不停的打摆子,浑身发冷,含糊不清的又叫又闹,说些胡话。
至于丫鬟,只呕吐了半晌,身子有些虚弱,别的倒无大碍。
太医院的来看过,也道不清病因,只说最近许多大人家的女眷也有此症状。
汤恩厚本想着或许是京中闹了流疫,可是后来汤恩厚却听说,那死后的老金匠尸体在家中停了几天,竟自己坐起来咬了人跑了……
就在汤恩厚乱七八糟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候着的老管家忽的叫唤起来:“老爷老爷,你看,这是要闹邪了,巨门星落,这是要生邪祟啊!”
汤恩厚匆匆忙忙的出了屋,张口指着那老管家怒骂:“你这老奴才,再说这些混账话,休怪我把你撵出去……”
话未说完,汤恩厚就听屋里有丫鬟的惨叫声,转过头,却见自己的夫人呜呜咽咽的趴在丫鬟身上,满地的血渍,
自家夫人转过头时,汤恩厚面色惨白,被自家夫人口中那满嘴尖刺一样的獠牙惊倒在地,直到自家夫人厉叫着自墙头窜出去的时候,汤恩厚才醒过神来,哆哆嗦嗦的指着老管家:“备……备轿,我要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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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夜色黑暗中不停攒动起伏的黑影,叶永只觉得脑门上的冷汗如雨一般,心口如鼓,仿佛随时会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不管叶永是如何讨厌这个叫卜曦辰砂的人,叶永都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之所以还能硬撑着不至于失态,所有的胆气,都来自于卜曦辰砂那平淡如水的面孔。
当他们被密密麻麻的围住的时候,那卜曦辰砂竟然在笑。
卜曦辰砂看了一眼头顶逐渐黯淡的星茫,只把手中那张黄纸捏碎了,黄纸上的紫芒化成无数如水一样的纹路融进身体之内,而后迈步踏起了一种极为怪异的步子。
叶永看不懂卜曦辰砂迈这些步子的意义何在,在他看来,这与那些跳大神一般的道士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卜曦辰砂每迈动一次步子,一旁盯着的叶永头晕目眩感便会愈加严重,就像灵魂掉进了某种漩涡之中,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卜曦辰砂闭着眼,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莫看,你一常人,看多了,只会损你三魂,你要不想日后变成眼歪口斜的痴人,就乖乖的把眼珠子给我闭上!最好,耳朵也给我堵上,此言天地之根,万祖之术,你听了,精神承受不了!”
突兀被卜曦辰砂喝醒,而如此荒唐的话,叶永此刻却没有心思去质疑,或者说,他如今根本没有去质疑的底气。
叶永闭上了眼,却到底没有堵上耳朵,他只听见了卜曦辰砂在念些:“中元北极紫微宫,北极五星居其中……”
叶永只听了这两句,脑海中便如有金戈之声,巨大的撕裂感让他有种下一刻便会碎掉的错觉。
叶永痛苦的捂紧脑门,耳畔只剩如鼓一样的嗡嗡声,卜曦辰砂接下来所说念的话,他竟一字也听不清了,只觉得天旋地转……
剧烈的疼痛感过去之后,叶永神志恍惚的睁开眼,只看到漫天的荧荧鬼火,密密麻麻让人毛骨悚然,而卜曦辰砂则咬破了手指,面色难看,涩声说:“都是些无辜冤死的人,章家,该是我卜曦一脉跟你讨个公道了!”
卜曦辰砂刚要掐诀的时候,那满天鬼火,却飘飘摇摇的聚拢在一块,没入夜色中一把黄纸伞,而后消失不见了。
叶永茫然的时候,卜曦辰砂却已经满是杀意,怒喝道:“何人”
夜色中却走出一个黑袍人影出来,喉咙里发出一句冷笑,张口说话却显得有些中气不足:“有时间清理这些东西,不如想想,章家与你卜曦家同脉同源,你若以为他们只有区区如此手段的话,那也想的太简单了!”
卜曦辰砂勃然变色:“此言何意”
那黑袍人合起手中的黄纸伞,讥讽的看着卜曦辰砂:“嘿,你卜曦家,世世代代引以为傲的传承,不久后,就要成为一个笑话了!”
卜曦辰愣了愣,旋即轻笑:“要在赶尸一道与我卜曦家争个高下他章家有那个底蕴吗”
那黑袍人笑道:“赶尸之人若是死在所赶尸体的手上,你说,这算不算个笑话”
卜曦辰砂面色煞白,咬牙切齿:“你是说,京城这一切,都是章家的调虎离山之计”
黑袍人哈哈仰天大笑:“不然你以为,这京城尸患,章家怎会如此轻易让你得了消息去他章家还没那个胆量跟一个王朝作对,还不是为了对付你卜曦家,以你卜曦辰砂自视甚高的德行,定不会坐视尸煞害人而不管,更何况是京城,章家清楚这一点,故此,弄了这一出,只要引开了你,你卜曦家的赶尸人,差不多已经半只脚跨进了阎王殿!”
卜曦辰砂握紧了苗刀,狐疑的道:“爷爷会信你的鬼话,身上毫无生气,也无死气,像块石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黑袍人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转过身,呢喃自语:“石头,没错,我就是块不生不死的石头,松开你手里的刀吧,你那把刀,杀不了人,同样也杀不了石头,我只想要这些魂魄,没心思跟你斗!也没心思哄骗你!”
说着,黑袍人惨笑一声,身影满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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