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盛怒(1/2)
天气愈发寒,惯好在御花园附庸风雅的人也一应躲在各自宫里取暖,好景也寥落了。
兰煜终究耐不过炭火被克扣的严冬,染上了风寒,待到下元节家宴之时,兰煜已然卧病在床,得皇后允准免去下元节家宴及晨昏定省。
歌舞声声从远处传来,钟粹宫只剩了兰煜主仆,她紧紧缩在被衾里,青丝披散,楚楚身躯不堪一握,病中本就憔悴,思家之情便更甚,她瑟缩着,凄然不已:“纤云,我是不是变得没用了,从前的日子也不痛快,可我从不生病的。”
这幅恹恹的模样,纤云看了极是不忍,少不得劝道:“从前大炕通铺,到底热闹些,也有个照应。”
一句话更激起兰煜无限酸楚,病来如山倒,兰煜向来不显喜怒,也愁思尽现,“是额娘照应,是额娘为了照应我,才病倒险些丢了性命。而今额娘不在,我既照应不好自己,更觉昔日许府里满门荣耀的可笑。”
她握紧手里的黄铜手炉,从泛凉的金属里汲取渐渐消失的温度,像垂死的人仍旧顽强唤起一丝生机,却更耗费了元气,引来一阵阵咳嗽,纤云忙端来痰盂,抚着兰煜的背,泪水涟涟:“病中最易多思,可小主万莫绝了生念。”
兰煜还在喘着,却听殿外一阵熙熙攘攘,有女人尖利的叫声并着人头攒动的声音袭来,宫门砰地豁然洞开,声音之重如同在兰煜沉闷的头顶撕开一道口子,远远兰煜便已轰然欲昏。
纤云亦是吓得不轻,也不敢出去查看,只将殿门微微打开一缝,便瞧见外头火光点点,有无数生人面孔,各个肃穆,围着一鬓发散乱的女人,待要再看清些,却不知哪里来得一阵力道,扑开了殿门,生生将她袭倒。她一阵眩晕还未回过劲来,方才远处的叫声此刻便在殿里炸开。来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显然是经了狠狠一番拉扯。面容更是煞白扭曲不堪,兰煜睁着眼仔细一瞧,不正是日日交锋的宝音!
她来不及细想,便看见宝音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朝兰煜跑来,红烛摇摇照得宝音脸色狰狞如恶鬼,几欲吞噬了兰煜。纤云朝外头大呼,兰煜也惊叫出声。宝音只朝着兰煜,声音凶狠凄厉:“贱人,你故意害我!”
外头人反应倒快,眼见着不好,几个箭步便进了翠薇筑,七手八脚架起宝音,宝音未得近身,只在兰煜手背抓了一把,留下一道红痕。只这一吓却是不轻,兰煜小衣被冷汗浸湿了大半,外头冷风也狠狠灌进来,打得兰煜冷战连连,抖个不住。
纤云赶紧将披风给兰煜披上,外头却有一小太监跑进来,恭敬打了个千,道:“小主吉祥,底下的奴才疏忽,一脱手让慧小主跑了,惊吓了小主。如今料理好了,小主可得清净。”
因是夜深,那小太监离得远,却不是熟脸,兰煜也只得按耐住道:“公公不必多礼。公公何处当值今日本是家宴,慧贵人为何如此狼狈”
那小太监遇事倒比兰煜沉稳得很,不慌不忙道:“回小主的话,奴才在乾清宫当值,今日过来,自然是奉皇上的命,至于所谓何事,想来明日小主总会知道,奴才却不敢多言,只说慧贵人是真触怒了皇上,皇上已派人将钟粹宫都禁了。”
一阵喧闹后,随着未央殿铜锁和铁链叮铛声,钟粹宫恢复一片死寂。远处不休的吵闹和摔打像细小的蚊虫钻着兰煜的体肤,让她惶恐不安,她拖拽着病态的声音,慌张嘱咐纤云:“明天去打听打听,今日家宴前因后果!”
纤云也怕极了,附在兰煜身边,颤巍巍道:“小主,咱们不过想让她出出丑,何至于这般严重”
兰煜总感觉宝音的面孔尚在眼前,不觉紧紧闭上眼,语无伦次道:“可若不是因为咱们,她的脸,她的样子,分明就是因为咱们啊!”
兰煜紧紧蹙着纤细的眉,也已顾不得病痛困扰,等到后半夜渐渐消停,兰煜也才恍恍惚惚入睡,翌日天渐明时,纤云已然打听了明了:“昨夜家宴,因是大封六宫后的头次,自然格外隆重,阖宫皆至,王公命妇也来了不少。老祖宗将慧贵人视作心肝儿肉,自然让她出尽了风头。”她顿一顿,压低了声音:“她一个高兴,便嚷着给皇上颂诗,那诗一念完,皇上登时就变了脸色,却未发作。”
兰煜伸手拿过塌边案几上的纸,细细扫着纸上的绢花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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