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且道一声珍重(2/2)
纪苒柚点头应和,在大起大出的烟雾中红着脸蛋望顾沉——可不是假高冷,贼闷骚,当初问他要不要餐巾纸擦擦都要拒绝,后来每每夜深人静,抱着她抵死缠绵,一声一声“宝宝”地叫。
时而缱绻入骨,时而血气方刚……
整个过程,大部分时间是纪苒柚和徐巍易听风交流文的事,周则偶尔插一两句趣话,又接着玩手机。徐巍怼他说“是在座唯一一个不喜欢二复”的人,周则静静听。
听罢,笑而不语。
第一个在《宦杀》留言,第一个进读者群,第一个粉二复微博,第一个为他的黑帖站队……
隔着一层陌生的互联,周则不知道二复是谁,只知道自己是真的真的喜欢他,从文到人,一步一步每天每天跟着他更新,听他的吐槽听他的抱怨,安慰他抚慰他,甚至正儿八经地学起副专业传媒,希望有一天可以成为她真正的后援会。
四年,整整一千三百九十九个二十四小时。
他见证他从一无所知的新人到拥粉众多的大神,他陪他熬过很多很多个夜,陪他看过很多很多段子,和他讨论过很多很多情节,提醒他每天早点睡觉注意身体,奔波劳碌着为他斩落四方高手拿下一个又一个原创大奖……
他不知道,究竟是知道他是她的时候一切才不一样,还是从那个阳光很好的下午,他提醒她点外卖、顺道给顾沉推荐尼克熊的时候,一切已经变了样。他说好陪她种满整片森林,在树叶繁茂前途光明之际——
“嗡嗡”,徐巍的侃侃声中,纪苒柚收到后援会的一封邮件,只有一个ord附件,规格很庞大。纪苒柚点开,加载——以前做过的很多活动备案,以前她无意说过的趣话,她心血来潮爆的手机壳照片、u型枕、笔记本,还有午夜梦回她思绪万千醒来即删的慨。
纪苒柚一页一页往下翻,什么鸭肠虾饺勾人的香气,她统统看不见闻不见,只觉得心里有根弦在崩紧,越崩越紧——
“嗡嗡。”
第二封邮件——
“当我真的想要来一个告别时,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四年说长很长,说短好像也很短,像我看到你在发布会上笑,都可以想起我初进群时,你激动得连发的那十个么么哒表情包,是那只红猫大饼脸。”
“你脾气不算好,性格也不算好,更新也不算好,但我是知道,你想要的所有,最后都会得到……我知道你第一次肝推荐更新不眠不休一个通宵,我知道第一次做活动意料之外数据大涨你真的高兴,我知道你第一次在论坛被黑成狗气得肺疼,我知道你第一次心动喜欢上你们专业那个叫顾沉的男生,我知道你凌晨四点发的不看海棠花,我知道你喜欢甜又喜欢辣,我知道你提神不喝咖啡喝奶茶,我甚至知道你的过往你的恐惧你那些小小的不完美……”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二复,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纪苒柚,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喜欢那个晒稿费的你,也喜欢那个红包发得比稿费多的你,喜欢抗霾怒怼渣渣的你,也喜欢码完更新口气餍足大爷模样的你……我们聊得来,我们很默契,我们既像是友,也像是真实存在在彼此的世界里。”
“我们说好的,你一直写,我一直追,我们不分离。我们说好的一起起高楼,一起看繁华,一直写到你手僵写不动、我眼花看不动,一起在桑麻地搓麻将哼小曲品春茶……可是,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我不是情痴情圣,我终究是个普通人。我可以祝你和顾沉幸福,却无法做到笑看你和他幸福。我知道他比我先遇见你,我知道他很你,我知道他会护着你会宠着你会和你长长久久白首不离……我能做的,大概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在你生日前一天提前送了祝福,那个时候你问我还有其他事儿吗,我真的很想很想伸手抱抱你,可是没舍得。第二件大概是放手,舍得了。”
越是真的要走的人,脚步声越轻。
明明自己和后援会有很多很多话可以说,有很多很多文圈的醉里挑灯可以回忆……
纪苒柚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二封邮件只有一句话:“小二爷,我老公工作调出国了,我办了移民过去陪他去加州,准备找份工作不做全职太太了,各个群和其他作者后援会联系方式所有所有我发给了你一份,发给了宝宝乖乖的一份……喜欢不多言,且道一声珍重,有缘江湖再见。”
纪苒柚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视线落在末尾句号处,倏地,泪流满面。
饭桌上,易听风已经喝趴,徐巍接没有来的秦黛电话,醉着醉着也哭了:“真的对不起,谢谢你喜欢我,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你,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嗯,看着看着要毕业了,我们一起毕业,如果毕业之后两个人都单身,那在一……秦黛你不要这样,我真的对不起你,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对不起我很愧疚,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是室友,一个是室友女朋友。周则起身,对纪苒柚说:“我带易听风先回寝室了,你等老四结完账回来再走。”
纪苒柚努力勾唇,冲他点点头。
周则嗤:“知道你闺蜜在被虐,哭什么劲,太丑了。”
纪苒柚一下子睁大眼,诧异望向他,周则熟视无睹,径直搀着易听风推开玻璃门……
有老公,全职太太,中年,去的还是纪苒柚因为顾沉放弃的那个留学名额,第一次隐晦地给自己说“不喜欢这种处在下位的感觉”的加州。
周则真的只是个平凡人,他只会神色无波地借着商铺橱窗倒影看顾沉回座位,替纪苒柚擦眼泪,温柔又怜惜地说着什么,纪苒柚笑,含泪地笑,笑得酒窝深陷明艳生姿,全然不似曾经暗沉……
喜欢她时,心生掠夺,上她后,不留痕迹。
周则想,不舍她愧疚,大概便是自己拼尽全力、她主观尚不可感的唯一温柔。
易听风身体软成了一滩泥,周则架着庞然大物跌跌撞撞地朝前走,走着走着天空飘了夜雨,丝丝缕缕拂过衣衫和脖颈。
初夏的热度还搅着东门外五彩的霓虹,周则扶着易听风等红绿灯时,竟觉得脖间有些凉意,他吸吸鼻子只想打个喷嚏,“阿嚏”一下,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