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浮冰(2/2)
“没有,先生。”艇长干脆地回答说。“我们将一起去发现它。在别人失败的地方,我不会失败。我还从来没有驾驶着我的鹦鹉螺号来这么远的南极海域。不过。我向您再重申一遍,它一定会开得更远。”
“我愿意相信您,艇长。”我略带讥讽地继续说道,“我相信您!我们向前走啊!我们的前面没有障碍!冲破这块大浮冰!让我们把它炸了!如果炸不掉它,那么我们就给鹦鹉螺号安上翅膀,好让它从上面飞过去!”
“从上面”尼摩艇长不慌不忙地回答说,“教授先生,不是从上面,而是从下面过去。”
“从下面”我大声喊道。
尼摩艇长突然披露了他的打算,使我心里豁然开朗。我明白了。鹦鹉螺号卓越的性能将再次为他从事这项超凡的事业效力!
“教授先生,我觉得,我们开始互相理解了。”尼摩艇长略带笑容地对我说道,“您也已经隐约地预感到进行这种尝试的可能性,而我会说进行这种尝试的成功。普通船只做不到的事,对于鹦鹉螺号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如果南极出现了一块大陆,那么它会在这块大陆前止步。但是,如果情况相反,南极是沐浴在一片未被冰封的海洋里,那么,它必将抵达南极!”
“的确如此,”我受艇长推理的影响,应和道,“虽然海洋的表面已经被凝冻,但是,根据海水的最大密度比冰点大一度这个颠扑不破的道理,下层海水仍应该是可以自由通行的。而且,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些大浮冰浸在水里的部分与浮出水面的部分两者的比例应该是4:1吧”
“差不多,教授先生。冰山要是露出水面一英尺,那么水下就有三英尺。所以,既然这些冰山的高度不超过100米,它们的水下部分也不会超过300米。300米深,对于鹦鹉螺号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算不了什么,先生!”
“它甚至能够潜入更深的水层,去寻找水温相同的水层。在那里,我们就不用忍受海面零下三四十度的低温。”
“说得好,先生,好极了!”我激动地赞许说。
“唯一的困难是一连好几天潜入水下不能替换空气。”艇长接着说道。
“这不难解决吧”我反驳道,“鹦鹉螺号上备有巨大的储气舱。我们把储气舱全部充满,就能供给我们所需要的氧气了。”
“您想得倒不错,阿罗纳克斯先生!”艇长微笑着说,“不过,为了不让您指责我鲁莽,我得事先把自己全部的不同想法都告诉您。”
“您还有不同想法”
“还有一个。如果南极有海,而且南极海全部被冰封住了,那么我们有可能因此而永远回不到水面上来了!”
“就算是这样,先生,请别忘了,鹦鹉螺号的冲角令人生畏!我们难道不能驾驶鹦鹉螺号沿着对角线冲击冰层,把它破开”
“哎,教授先生,您今天主意可真多!”
“再说,艇长,”我越说越激动,“我们在南极为什么就不会像在北极一样遇到可以自由通行的大海呢无论是南半球还是北半球,地理极地就是寒冷的极地。因此,在找到相反的证据之前,我们应该假设,在地球的两个极点要么是大陆,要么是没有被冰封的海洋。”
“阿罗纳克斯先生,我也这么认为。”尼摩艇长回答说。“我只是要提醒您,您在发表了那么多反对鄙人计划的意见之后,现在又提出赞同它的意见来压我。”
尼摩艇长说的是实话,我最终比他还要胆大!是我劝说他去南极的!我赶到了他的前头,把他甩在了后面……其实不然,可怜的傻瓜!尼摩艇长要比你更加清楚这个问题的正反两方面,他只不过是想让你陷入不现实的幻想中想入非非,以此作为消遣!
不过,艇长一刻也没有拖延,发出信号叫来了大副。他俩用他们那种别人听不懂的语言匆匆交谈起来,也许大副事先已经知道这项计划,也许他觉得这项计划可行。总之,他没有露出丝毫吃惊的样子。
虽然他表现得那样的无动于衷,但比起龚赛伊来还是逊色不少。当我把我们去南极的意图告诉这位可敬的小伙子时,他竟然毫无反应,一句“只要先生乐意”就把我给打发了。我也只好知足了。至于尼德兰嘛,如果有人耸肩,那么一定是他这位加拿大人。
“瞧,先生,”他对我说,“您和您的艇长真让我觉得可怜!”
“不过,我们要去南极,兰师傅。”
“有这种可能,但你们别想回来!”
尼德兰回自己的房舱去了。临走时,他说了一句“别把生命当儿戏”。
然而,进行这个大胆的尝试的准备工作业已开始。鹦鹉螺号的强功率气泵正在压缩空气,用高压把空气存入储气舱里。下午四点左右,尼摩艇长跑来告诉我,舱盖马上就要关闭。我向我们即将要逾越的厚厚的大浮冰投去了最后一瞥。此时,天气晴朗,空气非常纯净,寒气逼人,气温是零下12度。不过,风已经静了下来,所以,这个气温也不觉得过分地难以忍受。
十来名船员手握铁镐,来到鹦鹉螺号的两侧,把潜艇周围凝结的冰砸碎。新结的冰层还不厚,清理冰冻的工作进展顺利。潜艇很快就松动了。我们都回到了舱里。通常使用的储水舱灌满了吃水线两侧没有结冰的海水。鹦鹉螺号马上就潜入了水中。
我和龚赛伊一起坐在客厅里。透过防护板开着的舷窗,我们在观看南极海的下层水域。温度计的指针重新回升,压力表的指针在刻度盘上不停地移动。
就如同尼摩艇长预计的那样,大约下潜到300米以下的水层,我们就能在大浮冰起伏不平的表面底下航行。不过,鹦鹉螺号下潜得更深,一直到800米的深水层。水温在海洋表面是零下12度,现在只有零下11度了。我们已经赢得了两度[2]。当然,鹦鹉螺号舱里因使用电热器而始终保持在很高的温度。一切操作都非常精确地进行着。
“不怕惹恼先生,我说,我们会通过的。”龚赛伊对我说。
“我就指望这个了!”我用深信不疑的语气回答道。
在这个能自由航行的水层,鹦鹉螺号沿着西经52度,径直向南极驶去,从南纬67度30分到南纬90度,还要航行22.5度的纬度,也就是说,还要行驶500多法里。鹦鹉螺号的平均时速是每小时26海里,相当于特快列车的速度。如果它能保持这个时速,那么只要航行四十小时就能抵达南极。
夜里有一段时间,新奇的景色把我和龚赛伊一直留在了客厅的舷窗前。潜艇的舷灯照亮了海水,但是周围的水域一片荒芜。鱼类不喜欢在死水区里逗留。从南极地区的海洋到没有结冰的南极海,它们只能在这里找到一条通道。我们行驶得很快,从长长的钢铁船身的震动中能感受到这一点。
凌晨两点左右,我回卧室去休息几个小时,龚赛伊学我样也离开了客厅。经过通道时,我没有遇见尼摩艇长。我猜想他正在驾驶舱里指挥。
第二天,三月十九日清晨五点,我又回到了客厅。电动测速仪告诉我,鹦鹉螺号已经放慢了速度。此时,它正在排空储水舱,向海面上浮,不过很慢。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们能否浮出水面,并且呼吸到极地的新鲜空气吗
不能!一阵撞击声告诉我,鹦鹉螺号撞到了大浮冰底部的表面。根据撞击声估计,冰层还很厚。用航海术语讲,我们“触礁”了。不过,方向相反,是在1000英尺深的水下。也就是说,在我们的头顶上,有2000英尺厚的冰层,其中1000英尺[3]浮出水面。因此,这里大浮冰的高度大于我们在它边缘测得的高度。形势不容乐观。
这天白天,鹦鹉螺号反复尝试了好几次,每次都碰到了它头顶上的“天花板”。有几次,它在900米深的水中碰到了“天花板”,也就是说,浮冰有1200米厚,其中200米[4]浮出洋面。现在浮冰的高度是鹦鹉螺号潜入水里时的两倍。
我仔细地记下了各个深度,从而就这样获得了延伸到水里的那部分浮冰山脉的轮廓。
晚上,我们的处境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在400—500米深的水层老是碰到浮冰。浮冰的厚度明显减小,可是,在我们和洋面之间仍然有多么厚的冰层!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按照日常惯例,四小时以前就应该调换潜艇舱里的空气了。虽然尼摩艇长还没有动用潜艇上的储备氧气,但我并不觉得十分难受。
这天夜里,我难以入睡。希望和忧虑轮番向我袭来。我起来了好几次,鹦鹉螺号还在尝试。凌晨三点左右,我注意到,我们仅仅在50米深的水层碰到了浮冰底部的表面。冰山重新变成了冰原,山脉变成了平原。
我的眼睛没有再离开压力表。我们呈对角线沿着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浮冰底部表面,一直在上浮。大浮冰像不断延伸的斜坡,上下都在变薄,一海里一海里地在变薄。
最终,三月十九日这难忘的一天,早晨六点,客厅的门打开了,尼摩艇长出现了。
“没有被冰封的海域到了!”他对我说。
注释
[1]杜佩雷(1786一1865):法国海员、水文地理学家。
[2]原文如此,照译。
[3]原文如此。
[4]原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