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落差(1/2)
好半天过后,大约是意识到在季棠郸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或者说,就算是老人讲真话他也没办法相信这个事实,就只好求救一般转向杨一:“小同学,这个,这个稿子……”
杨一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面对这样的目光了,当然是不怎么放在心的。
不过,那个老家伙也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就这么把他抖露了出来,杨一还是有些不爽。是不承认呢,还是不承认呢,还是不承认呢刚刚还百般盘问质询,现在调头就把他给卖掉了,要是就这么顺着季棠郸的话答应下来,杨一觉得自己的念头实在是难以通达。
这念头不通达,谁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但是杨一在心中考量了好半天,心知要是不把老头儿哄开心了,求他翻译又是麻烦不过的事情。片刻后就想明白了利害关系,他就老老实实点头:“嗯,也是午刚刚拿过来,给老师过一下眼。”
杨一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清澈神态大方,让那男子想要说什么,喉头又像是堵塞住一样,不由得就信了他的话。说起装乖扮嫩,杨一现在也是熟稔得很,不熟悉他的人中招是在正常不过。
这男子看到杨一坦然承认,而季棠郸也是毫不作为的模样,心里面当真是滋味复杂得很。他姓吴名峻寄,是季棠郸一位故的孙子,算得香门第。自从读识字起,就以平生能留下一本传世名著为毕生的目标。吴峻寄的这个人生目标,倒也不能算是家中长辈们后天强行灌输给他的,要归于个人的理想。
但是现实和理想往往是难以统一,他吴峻寄也算是家学渊源,而且自少年立志,他的文章也是时常被长辈亲拿出来品读的。那个时候,家里面的老人,还有自己爷爷的这些老朋们,都认为他能传承其祖衣钵,对他也是不予余力地培养教导。
但是终究是天赋面差了些,他从少年时代做的文章是个什么样子,到了而立之年的年纪,笔下的文字几乎就没有太大的进益。
光是这些也就罢了,以季棠郸的涵养气度,是绝对不会用先前那种不咸不淡的态度,来对待老后人的。吴峻寄最大的问题,是他做派酷肖传统知识分子的温雅清高,但内里却争抢好胜,甚至少有容人之量。
广为流传的,是他和另一个大学年轻助教的龌龊,那老师也是年少得志,所以每每遇事也有些不能容人。但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因为吴峻寄引用了人家一片诗文小品,却又没有及时通知。
两人的笔墨官司前后打了半年,在越州作协文联里面是广为流传。后来还是季棠郸这些老头子们看不下去了,以自己的名望把事情压了下来,这才不至于让老含恨九天。
但这件事,也彻底耗干了几位老人对吴峻寄的耐心,文人可以无才,却不能无德。老一辈重便是这些东西,他们自己是风光月霁的人物,对于晚辈自然有诸多严格要求。但和他们的期许相反,这些苦心孤诣最后都成了一场空!吴峻寄不单是写作缺少些天分,就连为人处世,也离表面那种谦谦君子的模样相去甚远。
用老人们很不乐意,却又不得不承认的说法,吴峻寄太过虚伪。
因而才造就了现在的情况,每每当他拜访这些老人的时候,碍于老朋的情面,肯定是不能闭门不见的。但见了面后,对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人,那就又要另当别论了。
对这些情况,杨一当然一无所知,现在看到这人神情复杂的样子,也懒得深思。这种反应才是正常的,能够获得除了诺贝尔之外,在世界文学界为人公认数一数二奖项的小说。肯定不会是什么浪得虚名的东西。
哪怕是获奖之后引了一轮又一轮讨论的《地图与领土》,也有其引人入胜的亮点,作者甚至被誉为当代加缪。就更不用说几乎是收获了一致好评的《坚韧的石头》。
那边吴峻寄终于是回过神来,当先从藤编沙起身,主动对着杨一伸出手:“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天才。”
很明显,尽管吴峻寄为人不堪,但文字的魅力,或者说是情绪的感染,还是让他深深为之叹服。这就是把好东西拿给内行人看过后的反响,是诗人们朝圣大唐先贤,是舞者们遐思霓裳羽衣,是操琴者遥想嵇康广陵的感情。
尽管一个人对某项技艺的感情深厚程度,和人本身的品德操行并不成正比。
杨一哂了两声,不知道怎么回答。还天才呢!要是季棠郸知道了这部小说的真实来历,还不把自己吊在天花板喂鞭子啊!
这边吴峻寄看杨一没有反应,把手又伸长了些:“呵呵,看来小师弟是看不我这个屡试不第的小人物啊,这个薄面都不给我,我做人没有这么失败。”
那边季棠郸眼睛眯了眯,终究还是给故人之后留了几分面子。而杨一听了这话,也不能再假装痴呆了,赶紧伸出手去:“哪里哪里,呃……”
自己还不知道这人怎么称呼呢。
吴峻寄看出了杨一在踟蹰些什么,握过手后,从西服内袋掏出一张名片:“吴峻寄,多多指教。”
杨一接过名片后,还是礼貌性地看了一眼才放进自己兜里。天知道季棠郸和这个吴峻寄是什么关系,要是老爷子纯属今天抽风,或者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也贸然给人白眼就不太好了。
“小师弟怎么这么年轻啊,是越大中文系少年班,还是……”吴峻寄看杨一把名片小心放好,眼睛又亮了几分,话里话外热情洋溢,不知道的人多半会认为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家。
“不是。”杨一就有些纳闷了,为什么见到一个人就以为自己是越大少年班的自己肚子里那点儿墨水,只怕是季棠郸和沈嵩之联名推荐,也会被毫不留情地开除掉。想归想,杨一嘴还是连连笑着否认:“没,没!我可没这个水平越大,现在个一高就挺吃力了。”
这些话绝然不是杨一的客套,而是真得不能再真的大实话。他现在再去参加学校的考试,除了语文和外语两科外,其他所有科目加起来能捞个6o分……
嗯,杨一决定那就马去买彩票,毫无准备就重生以至于连一张3d中奖号都记不住的苦逼,简直就是伤不起啊!
但是在不知情的外人听来,这所说的这些,实在是有点儿谦虚过头实则骄傲的意思。不过吴峻寄惯于掩饰内心,此刻也只是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摇摇头:“一高这个一高”
他转头示意了一下窗外:“就是外面这个越州一高小师弟你这……”
杨一耸耸肩膀,不想在这面纠缠,就岔开话题道:“还是学生,学生。那个,吴……叔叔你和老师聊,我就先走一步。”
天知道杨一现在有一种想吐的感觉,这个吴峻寄,可未必就比他重生前的岁数要大,两人怎么都应该是平辈论交。好在这厮回到了十六岁的年纪后,扮天真纯良也不是这一次,捏捏鼻子也就忍了过去。
“等一下。”吴峻寄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季棠郸就哼了两声,神态像极了年末去杨白劳家收租子的地主老财:“我还没点头呢,你走到哪儿去到小房里面去,把接下来的章节也续,起码五千字!”
又想了想,自己这个要求似乎确凿有些过分了,季棠郸就勉强改口:“算了,就两%三千字!要是写不出来,你可是要那话来说的!”
吴峻寄只当老爷子是见猎心喜,心里面正难以抑制地泛起了一股酸意。以前他跟着自己的祖父,也经常能出入这些声望卓著的老先生家中,而且里面不少人都是手把手地指导过他做文章。现在这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自己要巴巴赶着,才能请季棠郸看一眼自己的稿子,倒是这小子,老头儿连一时片刻也舍不得放他走。
至于他人格的缺陷,吴峻寄很茫然地选择性无视了。
但只有杨一才知道,感情到了现在,这老家伙还是不放心!心里面暗自庆幸的同时,也不由得为老一辈文人的认真细致而深深折服。这是有多严格自律,才会对一个学生的文章也三验其身看来自己以后再要“改编”什么东西,必须得像这次一样,准备工夫千万要做好了!
改邪归正重生男嗤之以鼻,什么是邪什么是正文学作品是部分国界的,但是作者是有国籍的,总而言之对他国作者实行拿来主义,杨一表示毫无压力。
良心什么的……杨一嗤之以鼻,呸,陋习!以后有机会找到石悦和张牧野后,《明朝那些事儿》和《鬼吹灯》还能问世也就罢了,要是就此夭折,那么这两本改编文的收益,杨一肯定是要分润给他们绝大部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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