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1(2/2)
“我自认为一向小心,不去招人恨……”我犹豫着接下来该怎么说,最终还是实话实说,“谁都一样,可能在无意间伤害别人。”
“哦?你真善良呀。”他的话听起来像讽刺,却没让我觉得讨厌。他移开视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去年你是高原阳子的班主任?”
我猛地一怔,心跳加速,惊愕差点表现在脸上。我极力佯装平静,反问道:“她怎么了?上次事件她应该有不在场证明,如果北条的推理正确的话。”这话听起来有点此地无银。
“没错,但她的情况还是很微妙。而且,她并没有你说的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这次自然也不容忽略。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她是什么样的学生?和你关系如何?”
大谷说得很慢,语气平和,眼睛一直盯着我。我心里充满犹豫和困惑。高原阳子对我来说并不是特别的学生,但自从今年春天她邀我去信州旅行,我却让她在车站空等一场之后,她看我的眼神就和以前明显不同了,像是带着憎恨,有时又像在诉说哀怨。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大谷,也许他不会马上就将她和杀人联系在一起,但我不想说。就算她是凶手,我也打算自己解决我和她的问题。
“她是我教过的一个学生,仅此而已。”我觉得自己说得很坚决。
大谷说了声“是吗”,没再追问。“我再问问,不说怨恨,有人把你看成是障碍吗?你要是死了他可以得益,你活着对他不利的那种人。”
“要是死了”——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又抽紧了。想起刚才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那种刻骨的恐惧又袭了过来。
我想回答:没有这样的人。此刻,我只想赶快远离这个话题。但开口之前,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张脸,是那个理所当然会想起的人。我犹豫着是否该说出那个名字,这犹豫让大谷察觉到了。
“想到什么了?”
夕阳的逆光下,我看不清大谷的表情,那眼神一定像扑向猎物之前的猎犬,我的犹豫在他眼里一目了然。我狠狠心开了口:“只是没什么根据的猜测……”
他当然不会就此放弃,催促我似的点点头。我瞥了校长一眼,一咬牙说出了那个名字。不出所料,大谷也有些惊讶。
“麻生老师?”
“是。”我小声说。
“那个英语教师……为什么?”
要回答这个问题,不得不从她和校长儿子的亲事说起,更难堪的是还要提起我那被她甩了的好友k。总之,我知道麻生恭子异性关系不检点,这一点可能会令她失去攀高枝的机会。
“确实有动机。”大谷摸着胡楂,发出刷刷的声音,“只是,这是否能够成为杀人的理由还是疑问。”
“没错,但也不能一概而论。”
问题在于麻生恭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我对此一无所知。
“还有,既然说了这事,我想确认一下……”我问的是:警方是否认为此案的凶手和杀害村桥的是同一人。这问题很关键。
大谷抱着胳膊回答:“坦白说,这无法马上判断。但据医生说,竹井老师十有八九死于氰化物中毒,这和村桥老师一样。并非没有凶手想嫁祸于人的可能,但我认为两起案件的凶手定是同一个人。”
这大概是合理的推测,谁都会这么想。但如此一来,麻生恭子又被排除了。
“如果麻生老师和村桥老师有特殊关系,那么本案的动机同样可以套在上次事件上,可当时麻生老师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他指的是放学后她一直在英语会话社参加活动——这也是他告诉我的。
“没错。”大谷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又长叹一声,“听到麻生老师的名字时,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一点。当然,既然知道了这有趣的情况,我打算重新调查。”
听他的语气,像是在说:推翻不在场证明大概是不可能的。这样,只能认为凶手有同谋,或是把两起案件分开考虑。从目前的情况判断,这两种情况可能性都很小。
“其他还有什么线索?”大谷问。我摇摇头。
村桥和我——除了同是数学教师之外,没有任何共同点。如果凶手既不是阳子也不是麻生,又为何要除掉我们俩呢?我简直想向凶手问个究竟。
“今天就到这儿吧。如果想到什么,请立刻和我联系。”或许觉得再耗下去只是白费时间,大谷放我走了。我礼节性地答了句“让我再想想”,其实丝毫没有把握。
在我之后被讯问的是惠子。她和大谷说话时,我坐在远处的椅子上看着。她的脸色很难看,好像浑身发冷。
我和惠子被报社记者围住,离开学校时已过了六点。第一次面对那么多镁光灯,白光在眼前残留了许久。
“老师,有点悬呀。”惠子表情僵硬地说。她想用“悬”这种轻松的字眼来缓解一下紧张。
“嗯……是啊。”就这么蹦出两个字,舌头已经不听使唤,我也无暇考虑这副模样是否丢人了。
“没……线索吗?”
“嗯……”
“只能去问凶手了。”
“就是。”
我一边走,一边眺望着附近住宅区的窗户。星期天的傍晚,大概是全家聚在一起享受晚饭或看电视的时候,窗户透出的灯光象征着平凡的幸福,而自己却要遭遇这种事,究竟是为什么——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我在自怜自伤。
“你好像和警察谈了挺久……”
“那个呀,警察问了很多,先是问什么时候把魔术箱从社团活动室搬到教学楼后面,我说是午休之后马上搬过去的,应该是一点钟左右。”
那么,酒瓶是在下午比赛期间被掉的包,基本上无法缩小时间范围。
“还有呢?”
“还问了有谁知道魔术箱放在一年级教室后面。”
“哦,你怎么说的?”
“当然是射箭社队员了。还有,在一年级教室准备化装的家伙们可能也知道。我还说了,也可能搬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这个范围也没法缩小。可以想象大谷听完惠子的话后挠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