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3(1/2)
克罗切冷冷地看着迈克尔,稍后又接着说:“如果我不是这么喜欢吉里安诺,我大概会对你说,我并不欠你什么。我完全有理由让你回美国去,不要带他走,这是一场与你毫不相干的悲剧,而且就要结束了。”克罗切稍事停顿,又叹了一口气,“当然了,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必须恳求你留下来,帮助‘我们的事业’。我将尽可能地帮助你,我决不会抛弃吉里安诺。”说着他举起手中的酒杯,“祝他长命百岁!”
他们都喝了一口酒。迈克尔心里在琢磨:克罗切是想让他留下,还是想让他别管吉里安诺呢?这时候斯特凡·安多里尼开了腔:“别忘了,我们曾经答应吉里安诺的父母,让迈克尔去蒙特莱普雷看望他们。”
“尽管去,”唐·克罗切客气地说,“我们必须给他的父母一点希望。”
“也许他们知道那份遗嘱的事。”本杰明诺神父的语气谦虚但十分坚定。
唐·克罗切叹了口气。“是啊,吉里安诺的那份遗嘱。他认为那个东西能够救他的命,至少能在他死后为他报仇。”他的话是直接对迈克尔说的,“别忘了,罗马当局害怕这份遗嘱,但是我不怕。告诉他的父母,写在纸上的东西会影响历史,但影响不了生命。生命是一部不同的历史。”
从巴勒莫到蒙特莱普雷最多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可是就在这一个小时中,迈克尔和安多里尼却从文明的城市来到了原始的西西里乡村。斯特凡·安多里尼开着那辆小菲亚特,在午后阳光照射下,他那刮得溜光的面颊和下巴上显现出星星点点的红胡子茬儿。他开车谨慎,速度不快,学车较晚的人通常都是如此。菲亚特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大山深处开去,一路上就像喘不上气来似的突突作响。
他们在宪兵设置的五个路障前先后被拦下。每个路障至少有一支十二个人的小分队把守,而且还配备了带机关枪的装甲车。安多里尼的证件使他们得以顺利通过。
迈克尔觉得很奇特,这些乡村地区虽然离巴勒莫很近,但却如此荒凉原始。他们路过一些小村庄,看见有些石屋就建在陡峭的山坡上,摇摇欲坠。这些山坡上精心开出了狭窄的小块梯田,种植着一排排带刺的绿色植物,小山丘上有无数白色的巨石,隐没在青苔和竹节之中,远看就像是一大片荒冢。
沿途不时能看见一些神龛,都是些上了锁的木龛,里面供奉着圣母玛利亚或其他被尊崇的圣人。迈克尔看见一个女人跪在神龛前祈祷,她丈夫则坐在小驴车上对着酒瓶大口灌酒,那头驴子像个殉道者似的耷拉着脑袋。
斯特凡·安多里尼伸手抚摸着迈克尔的肩膀说:“看见你我心里舒服多了,我亲爱的小老弟。你知不知道吉里安诺一家是我们的亲戚?”
迈克尔知道这是谎话,这个狡猾的红头发,他的微笑里有名堂。“不知道,”迈克尔回答说,“我只知道他的父母在美国时为我父亲干活。”
“和我当年一样,”安多里尼说,“我们帮你父亲建造了长岛的别墅。老吉里安诺是个很好的泥瓦匠,你父亲给他找了一份橄榄油的生意,可是他执意干老本行。他像黑人一样辛苦劳作了十八年,像犹太人一样省吃俭用。后来他回到西西里,过起英国绅士般的生活。可是战争和墨索里尼使他们的里拉变得一文不值,现在他只剩下那幢房子和自己耕种的那一小片土地。他诅咒离开美国的那一天。他们原以为他们的孩子会像王子一样成长,没想到现在当起了土匪。”
菲亚特的车后扬起滚滚沙尘,路边的仙人果和竹子显得脏兮兮的,一束束仙人果看上去就像人的手。他们可以看见山谷中的橄榄林和葡萄园。突然,安多里尼说:“图里是他母亲在美国的时候怀上的。”
他看见迈克尔眼睛中的疑问。“是啊,他是在美国怀上,但是出生在西西里。当时只要再等几个月,他就是美国公民了,图里也经常这样说,”他略微停了停,“你觉得你真能帮他吗?”
“我不知道,”迈克尔回答说,“跟警督和唐·克罗切吃完午饭之后,我反倒糊涂了。他们需要我的帮助吗?我父亲说唐·克罗切会帮助吉里安诺,可是他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位警督。”
安多里尼用手把稀疏的头发向后捋了捋,他下意识地用脚踩下油门,菲亚特飞也似的向前冲去。“吉里安诺和唐·克罗切现在是冤家对头,”他说,“不过我们的计划没有跟克罗切商量过,图里和他父母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他们知道你父亲对朋友向来是一片真心。”
“那么你站在哪一边?”迈克尔问道。
安多里尼一声叹息。“我为吉里安诺而战,”他回答说,“五年前他没有杀我,后来我们一直情同手足。可是我生活在西西里,不能当面得罪唐·克罗切。我是在这两个人之间走钢丝,不过我是决不会背叛吉里安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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