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01(2/2)
康正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同时也觅得了回旋余地。
“你是听弓场佳世子说的吧?”康正撇嘴一笑。
佃润一露出一副隐私遭到侵犯的表情。“麻烦你别对她直呼其名。”
“如果我的话让你感到不快,我向你道歉。”康正脱鞋走进屋里。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佃润一,径自走到最里面,俯视那幅蝴蝶兰的画,“画得不错。挺厉害嘛。”
“你骗我说你是刑警,到底有何目的?”
“不可以吗?”
“骗人还有理了?”
“有理没理不是你说了算的。还是说,如果早知道我是园子的哥哥,你就会避开我?”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谎称自己是刑警,跑到我这里来问话?”
“你是希望刑警出面问你不在场证明,还是希望被害者的哥哥出面?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和泉先生,”佃润一往地毯上一坐,捋着头发说,“我很同情园子小姐的遭遇,也能理解你的感受。但请你不要再抱着那些奇思怪想不放。我和佳世子小姐都与此事无关。”
“佳世子小姐吗?”康正抱起双臂坐到窗台上,“的确,把她和园子放在一起,大多数男人都会选择她。她不光打扮时髦,身材也好,会搭配衣服,还是个美女。园子虽然比她高,却稍稍有些驼背,肩膀太宽,胸部又小,当然也算不上美女。”说着,康正用右手拇指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而且背上还有块星形疤痕。”
康正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出乎了佃润一的预想。佃轻挑眉毛,似乎并不知道园子身上的那块伤疤是康正弄的。
“我可从来没拿她们作比较。”
“没作过比较?那是不可能的。自从园子给你介绍佳世子后,你就开始比较了。还是说从见到弓场佳世子的那一瞬间起,你的脑中就再没有园子了?”
“我想佳世子小姐应该也和你说过,我是在和园子小姐分手后才开始和她交往的。”
康正静静地听佃润一说完,探头问道:“你们是这么商定的?”
“商定什么?”
“你和弓场佳世子已经商量好就这么说,是吧?”
“我们可没商量过。我只不过在讲述事实罢了。”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康正站起身来,“如果你和园子的死没有半点关系,那么园子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你的头发?麻烦你解释一下。”
“头发?”佃润一的目光开始不安地四处游移。
“估计弓场佳世子也跟你说过,园子的房间里也有她的头发。据她解释,周三时她曾经找过园子,头发大概是在那时掉落的。接下来,我就来听听你的解释。”
“头发……”佃润一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但旋即又轻轻点了点头,“是吗,是头发啊。就因为那些头发,你才怀疑我们?”
“我会怀疑你们,最大的原因还在于你们有杀人动机。”
“我们能有什么动机?我又没跟园子小姐结婚。”
“即便没结婚,也有让你难以甩开她的原因。比如园子怀上了你的孩子,你却跟她说你们迟早会结婚,用甜言蜜语哄骗她把孩子打掉了。如果事情是这样的,情况又会如何?”
佃润一不屑地哼了一声。“说的就跟肥皂剧似的。”
“现实有时比肥皂剧更肥皂剧。在现实中,人的生命甚至比小说和电视剧中更容易被看轻。前不久,有个卡车司机开车轧到一个孩子,孩子当场死亡,卡车撞到墙上,司机也身受重伤。司机的老婆说,反正今后她老公也没法挣钱了,还不如干脆死掉。”
“我可没杀人。”
“别像念经一样。你倒不如解释一下,为什么现场会有你的头发?”
佃润一闭口不语。过了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道:“星期一。”
“什么?”
“我……”佃润一叹了口气,“去了一趟园子的住处。”
康正把头扭向一旁,张大嘴无声地笑了笑。“弓场佳世子是周三去的,而你是周一去的。这可不赖。”
“我说的是实话。”
“你不是已经和园子分手很久了吗?事到如今,你又去找她这个被你甩掉的女人干吗?”
“她联系了我,让我把画拿回来。”
“画?什么画?”
“猫的画。是我之前送给她的,总共两幅。”
园子邻居的话在康正脑海里复苏。那女人曾经说过,之前园子的房间里放着两幅猫的画。
“事到如今,园子怎么忽然想把那些画还给你?”
“她说早就想到这事了。虽然她喜欢猫,但既然已经分手,她也就没道理留着我送她的画了。可她又不愿直接扔掉,就想干脆还给我。”
“亏你能想出这样的理由,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信不信由你。你若要跟警察说,也随你的便。”
佃润一一脸不满,两手撑在身后。估计他早已看出康正不会跟警察说,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你知道吗?园子的隔壁住的是一个女自由撰稿人。”
“不知道。”
“据那女人说,园子死去那天夜里十二点前,她听到园子房间里有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其中的女人应该就是园子。从时间上看,当时园子应该已经服下安眠药,所以对话大概发生在她睡着之前。那么男人又是谁?行凶后,如果立刻进行善后处理,凌晨一点前应该能赶回这里。”
“那天夜里十二点前,”佃润一摸了摸脖颈,“我在家里画画。这事我已经说过。”
“就是这幅吗?”康正指了指那幅蝴蝶兰的画。
“对。”
“不对吧?”
“怎么了?”
“这幅画是你后来画的。那天夜里,你根本就没画画。”
“佐藤不是已经替我证明了吗?莫非你怀疑他撒谎?”
“不,他并没有撒谎。他是个诚实的青年,”康正点头说道,“但是观察力有些欠缺。”
“你这话什么意思?”
康正站起身,用手做了个在地板上划过的动作。“我听他说,那天夜里,这房间里铺满报纸。你说这样做是为了避免颜料洒到地上,但其实另有原因。你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佐藤进屋。”看到佃润一移开目光,康正接着说道,“你为什么不想让他进屋?其实他进不进屋并不重要,但你怕他凑近看那幅画。如果当时他再凑近些,”康正站到书桌前,“他就会发现,那幅画并不是你画的,而是这玩意儿画的。”说着,康正把手放到电脑的显示器上。
佃润一撇了撇嘴。“让电脑画油画?天大的笑话!”
“不是油画,是看似油画的东西。”康正环视屋内,“你有数码相机,对吧?或者摄像机也行。”
佃润一沉默不语。
康正再次站到那幅画前。“那天夜里,你就是用那类相机给那盆蝴蝶兰拍了张照片。照片就是这幅画的原型。之后,你把照片输入电脑进行加工处理。我已经打电话到你以前任职的‘计划美术’设计事务所,询问电脑是否能把照片加工成油画的样子,对方给出的回答自然是yes,说他们在十年前就可以加工。我又问曾在那里任职的你是否掌握这门技术,得知这种事对你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也就是说,当时你将材料交给电脑,命令电脑开始工作,随后就离开这里,去了园子的住处。等你办完要办的事,回到这里时,电脑已经把那幅以假乱真的油画打印好了。你只需把它挂到画架上,等待热心的佐藤给你送比萨就行了。骗过他后,你又花时间照着电脑打出的那张照片临摹了一幅真正的油画。”康正站到佃润一面前,俯视着他说道,“怎么样?我的推理能力不容小觑吧?”
“证据呢?”佃润一问道,“你有证据证明我曾使用过你说的那种作案手法吗?”
“你刚才不是还看穿了我其实是个冒牌刑警吗?既然是冒牌刑警,又何需证据?”
“也就是说,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佃润一也站起身,“你早已一口咬定是我杀了园子,为了配合这种臆想,你可以捏造出任何事实。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说一句‘随你便’了。你爱怎样假设,我都管不着。你大可发挥你的想象力,恨我恨到咬牙切齿。但丑话说在前面。”他瞪着康正说道,“你的假设大错特错,事情根本就没有你想象得那样复杂。你妹妹是自己选择了死的。”
康正笑了笑,但立刻恢复了严肃。他伸出右手,一把揪住眼前这青年的衣襟。“那我就照实跟你说吧。我认定你杀园子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正因为还差那百分之一,我现在才会这么客气地跟你说话。你就等着吧,我迟早会揪住剩下的那百分之一。”
“你犯错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佃润一拨开康正的手,“你给我滚出去。”
“你就好好等着吧,我还会来找你的。我很快就会来。”
康正穿上鞋走出房间。佃润一砰的一声关上门。在康正听来,房门上锁的声音也同样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