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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 第三十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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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拉和恩佐之间的关系已经很不稳定了,帕斯卡莱出现后,她们的关系又发生了变化。帕斯卡莱在这附近一个工地上干活,他来圣约翰·特杜奇奥参加一个意大利共产党的会议。非常偶然的一个机会,他和恩佐在路上碰到了,他们马上就恢复了之前的关系,他们谈起了政治,都表现出很不满。刚开始,恩佐说话很小心,但让人惊异的是,尽管帕斯卡莱在城区里已经有了一个重要的职务,但他肆无忌惮地抨击自己的政党,他说到了修正主义,还有工会。他们俩又成为了哥们儿,莉拉回家吃饭时,看到帕斯卡莱在,不得不给他也弄点儿吃的。

那天晚上,开始就不怎么好,她感觉自己被帕斯卡莱审视着,她很努力地控制自己才没有生气。帕斯卡莱想干什么,窥探她?然后告诉城区的人她的生活。他有什么权力审判她?他没有说一句友好的话,没有告诉她家里、农奇亚、她哥哥里诺,还有费尔南多的近况。他的目光,有点儿像工厂里那些男人的目光,带有评估和掂量的意思,假如她觉察到了,他会把目光转向一边。帕斯卡莱一定觉得她变丑了,他一定在想: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我小时候怎么会爱上这个女人,我真是个笨蛋。但毫无疑问,他一定觉得,莉拉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母亲,因为她原本可以在肉食店老板卡拉奇家的富裕环境里,抚养孩子长大,但她却把孩子带到了这个破地方。后来,莉拉叹了一口气,她对恩佐说:“你收拾收拾桌子吧,我去睡觉了。”但这时候,让人惊异的是,帕斯卡莱用一种在重要场合才会用到的语气,有些激动地说:“莉娜,你去睡觉前,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女人像你一样,你的生活充满力量,假如世界上所有人都有这种力量,那我们这个世界,早就发生了变化。”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打破了僵局,他告诉莉拉,费尔南多又开始给人缝鞋底了,里诺彻底成了斯特凡诺的负担,他不停地向斯特凡诺要钱,人们很少看见农奇亚,因为她很少出门。他最后强调说:“但你做得对,整个城区,没有人像你能这样,让卡拉奇和索拉拉家颜面扫地,我站在你这边”。

那天晚上之后,他们经常见面,这对莉拉和恩佐的函授课程影响很大。帕斯卡莱会在晚饭时间,带四个热披萨到家里。他通常扮演这样一个角色:就好像他很清楚资本主义世界和反资本主义世界的运作方式。他们之间的友谊更进一步加深了。很明显,他没什么感情生活,他的妹妹卡门刚刚找到男朋友,没时间照顾他。他用一种充满怒火的积极态度来对抗孤独,这是莉拉喜欢的态度,这也让她感到好奇。在工地上干一天活之后,尽管已经筋疲力尽了,他还是会负责工会的事情,去往美国领馆门上甩血红色的油漆,他会站在最前面,和那些法西斯分子动手,他会参加工人和学生的大会,和学生非常热烈地争吵。更不用说意大利共产党的工作:他从自己的角度,提出了很多批评,这让他随时都可能会失去支部书记的位子。他和恩佐、莉拉会畅所欲言,他会把个人情感和政治混合起来。他抱怨说:“你们知道,我们城区现在谁是新法西斯党的头儿?是药剂师的儿子吉诺——米凯莱·索拉拉的傻仆人。难道我要看着法西斯分子在我的城区抬头?”他非常激动地说:“我的父亲,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组织,为了什么:为了这种掺水的反法西斯主义?为了我们今天得到的狗屎局面?”帕斯卡莱生气地说,那个可怜的男人被冤枉了,他被关进了牢里,他是无辜的,堂·阿奇勒不是他杀死的,是党放弃他了。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党员,他参加过“那不勒斯四日”的斗争,在圣人桥上斗争过,在战后,他在城区里要比任何人更显眼、无畏。朱塞平娜——他的母亲,有人支持过她吗?帮助过她吗?当帕斯卡莱提到母亲时,他把詹纳罗放在膝盖上,问:“看看你妈妈多美,你爱她吗?”

莉拉听着这些,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当时应该答应这个小伙子,他是第一个发现她的。她不应该把目标对准斯特凡诺,还有他的钱,也不应该为了尼诺,陷入这样一个困境,而是应该保持自己的位子,保持头脑冷静,不被虚荣心冲昏了头脑。但其他时候,帕斯卡莱的抨击,使她感觉自己又一次回到了童年,被城区的残酷、堂·阿奇勒还有他被杀的事实所包围,她从小就经常讲述这件事情,充满了各种细节,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像当时在场一样。这时候,她想起了帕斯卡莱的父亲被抓时的情景,木匠的叫喊,还有他的妻子、女儿卡门。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当时的情景,那些真实的记忆混合着虚假的记忆,她看到了暴力和鲜血。这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她醒悟过来了,她从帕斯卡莱的怨气里抽身而出,为了平静下来,就把话题引到了他全家人一起过圣诞节和狂欢节,还有他妈妈朱塞平娜的好厨艺。这时候,他很快意识到,莉拉也像他一样,缺乏家人的关怀。后来有一次,他事先没打招呼就出现了,兴高采烈地对她说:“你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他把农奇亚带来了。

母亲和女儿抱在了一起,农奇亚哭了很久,她给詹纳罗带了一个布缝的匹诺曹。对于母亲的出现,莉拉刚开始表现得很高兴,但是当农齐亚开始批评女儿做出的选择,莉拉就跟她说:“妈,要么我们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要么你就回去吧。”农奇亚生气了,就去和孩子玩去了,就好像真的是和小孩在说话,她有好几次都说:“你妈妈要去干活,在工厂卖命,可怜的孩子,谁看你啊?”这时候,帕斯卡莱明白,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儿,他说时间晚了,要走了。农奇亚站起身来,她对着女儿,用带着威胁和恳求的语气抱怨说:“你之前让我们过着阔人的生活,现在你把我们毁了。你哥哥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他现在再也不想看到你,你父亲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莉拉,求求你了,我不是说你要和你丈夫和好,这也已经不可能了,但你至少要和索拉拉说清楚,因为你的缘故,他们兄弟俩把一切都收回去了,现在你父亲、里诺,我们赛鲁罗全家人又什么都不是了。”

莉拉在那里听她说着这些,最后几乎是把母亲推出家门的。她说:“妈,你最好不要再来了。”她对帕斯卡莱也说了同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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