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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邦的心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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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角响彻四方,

墓穴中的已死众生,

都将被迫走向主的台前。

男低音的唱段开始了,路易吉·拉布拉齐的歌喉是那么热切,那么哀怨,抚慰了她的愤怒。接着,男高音切入,再是帘幕后传来的女中音:

受造的都要复活。

答复主的审讯,

死亡和万象都要惊惶失措。

展开记录功过的簿册,

罪无巨细,无一或遗,

举世人类都将据此审判。

当审判者坐定后,

一切隐秘都将暴露,

无一罪行可逃遣罚。

最后一段,她终于听到了格拉齐耶拉的高音,如烟花般骤升,精纯曼妙,也如她揭示瘸腿的姿态,曝露赤裸裸的真相。格拉齐耶拉唱得最好,音色清澈,只是稍稍被幕帘遮拦得含糊了一点;路德维卡遥想着这个娇小的意大利女孩紧绷的身体,扬起的头,专注的神情,脖子上的青筋微凸——路德维卡在彩排时见过她这样——就这样引吭高歌,用她水晶般剔透的非凡声音唱出每一句歌词,吐字珠圆玉润,哪怕有厚重的幕帘阻隔,哪怕她有一条残腿,依然以整个该诅咒的世界之名向地狱唱出:

可怜的我,

那时将说什么呢?

还有半小时左右就要到波兹南大公国的国境线了,公共马车停靠在小旅店。旅行者们可以在此梳洗一番,吃顿简餐:一点冷冰冰的烤肉饼,面包和水果;然后,他们就要继续赶路,和别的长途跋涉者一样,消失在路边的丛林深处。盛放的毛茛花让她们欢喜了一会儿,接着,路德维卡从篮子里取出了装有棕褐色人体肌肉的大玻璃罐,塞进了一只精心缝制的皮口袋。安妮艾拉细致地把皮带紧紧扎在裙撑的支架上,与耻骨的位置持平。把裙摆放下来后,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裙子下面藏有这样珍贵的东西。路德维卡来回走了几步,用裙子把自己的下半身遮盖好,然后走回了马车。

“我这样可走不远。”她对旅伴说道,“它总在我腿间撞来撞去。”

但她也不需要走很远。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得笔挺,也许有点僵硬,但也很正常——她是个贵妇嘛,是弗雷德里克·肖邦的姐姐。她是波兰人。

国境线上的普鲁士宪兵要求乘客们全部下车,一丝不苟地检查随身物品,确保这些女人没有携带任何可能煽动荒唐的波兰独立运动的可疑物品进入波兰王国,当然,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过了边境,进入卡利什后,有一辆从首都派来的马车正在等候她们,随行的还有几位朋友。朋友,也是这场悲伤的仪式的见证人。他们戴着高高的礼帽,穿着燕尾服,站成了一道人墙,他们的脸色都很苍白,也都很哀戚,每当有包裹从马车上卸下来,他们都虔敬地注视着。但是,路德维卡决意让这件事成为秘密,她巧妙地暂离众人的视线,在安妮艾拉的帮助下,从暖烘烘的裙底解下了那只罐子。安妮艾拉在蕾丝花边里一通摸索,把罐子安全地撤了出来,俨如把新生儿递给母亲那样递给了路德维拉。接着,路德维拉泪如泉涌。

在好几辆马车的护送下,肖邦的心终于回到了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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