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行书(2/2)
然后,就着第二瓶葡萄酒,她跟我说起去西藏的事:高原反应差点儿要了她的命。是一个藏民妇人一边敲鼓、一边搅出草药酊剂治好了她。
我们的夜聊很自在,我们的口舌——渴望着长句和故事——在白葡萄酒的滋润下变得灵活,很晚才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在酒店吃早餐,亚历珊德拉——这位愤世女子叫这个名字——手拿羊角面包,倾身向前说道:
“真正的神是一只动物。神在动物中间,和它们靠得很近,以至于我们不会注意到。神每天都在牺牲自己,为了我们,一遍又一遍地死去,用祂的身体喂养我们,让我们把祂的皮囊当衣服穿,容许我们在祂身上做药物试验,以便活得更久、更健康。神就是这样表现祂的爱意,将祂的友情和博爱赐予我们。”
我怔住了,呆呆地瞪着她的嘴巴,这番启示真相的宣讲、包括平和的语调让我稍有惊诧,包括她手中明晃晃闪动的餐刀:在松软的羊角面包里涂上了几层黄油,来来回回,井井有条。
“你可以在根特1 找到证据。”
她从百宝箱似的大包里抽出一张明信片,扔在我的餐盘上。
我拿起来看,很想在遍布纸面、密密麻麻的图案中摸索出几分意思;不过,大概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楚。
“任何人都看得到。”亚历珊德拉说,“在根特市中心有一座天主教堂,里面有座祭坛,你会在那儿看到一大幅很美的画。画面上有田野,在城外什么地方的绿色平原,就在那片草地上,有一个普普通通的高台。就在这儿。”她用刀尖指了指,“那就是以白色羔羊的形态出现的神,被众人尊崇。”
我认出了那幅画。之前就见过不少各式各样的复制品。《根特祭坛画:神秘羔羊之爱》。
“神的真实身份被发现了——祂那光芒万丈的身形引来了万众瞩目,在祂的神圣尊位前低头臣服。”她说着,又用刀尖指了指那只羔羊。“你可以看到,几乎四面八方都有人涌来拜见祂——那都是前来致敬的信众,来仰视这位最谦卑、受尽凌辱的神。还有这儿,看到了吗,国家的统治者们也特意前来朝觐,有帝王将相,也有从教堂、国会、政治聚会、同业会来的;还有母亲和孩子,老人和少女……”
“你为什么做这个?”我问。
“理由是显而易见的,”她答,“我想写一本详尽至极的书,从洪荒时代到当下世界。那将是人类的忏悔。”
她已经开始积攒名人名句了,从古希腊时代开始。
注释
1 比利时城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