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于是,事件发生了(2)(2/2)
也就是说,那个“不知道掉到哪里的东西”其实指的是琉奈姐姐的一只耳环。那时候,富士高哥哥因为没有看到琉奈姐姐平时那叮当作响的耳环,才开口问她的。琉奈姐姐则说,因为一只耳环丢了,所以才把另外一只也摘了下来。
我想这就是那段对话的意思吧,应该不会错了。
问题是,琉奈姐姐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把耳环掉在了通往阁楼间的楼梯上面呢?她和富士高哥哥在别馆说话的时候,我并没有看手表。不过我刚吃完早饭的时候刚好看过时间。我在餐厅吃早饭的时候是上午九点,由此推断,我在别馆偷听的时候应该是上午十点左右。
也就是说,琉奈姐姐在上午十点以前来过主屋。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所以我们还是有条理地整理一下吧。
换言之事情是这样的:
1“真正”的昨天,也就是一月一号新年聚会的时候,琉奈姐姐还戴着耳环。这天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回到阁楼间躺下睡觉。
2一月二号之“最初的循环”。
3一月二号之“第二个循环”。
因为2和3是同一天的重复,所以我们把它们放到一起来看。从一月一号晚上十一点开始,到一月二号上午十点的这段时间里,是琉奈姐姐耳环可能脱落的时间段。当然了,琉奈姐姐在1那天,肯定注意到了自己丢了一只耳环。在那一个循环里,虽说我没有躲在壁橱里偷听,但是她和富士高哥哥之间的那段对话在1那天也会发生:
——哎呀,你的耳环怎么没了?
——一边的丢了,所以我把另外一边的也摘了。
这么说的话……当顺着逻辑得出结论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奇怪。因为照这么说的话,在2那天里,当外公和我喝酒的时候,站在楼梯上偷听的人就有可能不是琉奈姐姐了。不,虽然偷听的人仍然有可能是琉奈姐姐,但至少在当时,她应该并没有把耳环掉在楼梯上。因为,在2那天里,我和外公是从中午以后才开始喝酒的。而在那天的中午之前,琉奈姐姐的一只耳环已经不知掉在哪里了,而另一只也被她收了起来。因此,在下午的时候,琉奈姐姐就不可能再次把另外一只耳环掉在楼梯上了。这个从理论上是说不通的。
退一步讲,在2那天里,就算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为了说服外公一起来到了阁楼间的门外——不过因为我当时也在场,所以他们推迟了说服工作——琉奈姐姐也不可能在那个时候把耳环掉在楼梯上。她的耳环是在那之前的某个时间掉下的。当然了,同样地,在3的那天里,琉奈姐姐的那只耳环在她去别馆之前就已经掉了。
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有些想不通了。琉奈姐姐的耳环只能是在“从一月一号晚上十一点到一月二号上午十点”的这段时间里丢掉的。如果这个推论没错的话,那么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琉奈姐姐为什么会在这段时间里到主屋来呢?而且还是到主屋的阁楼间。在这段时间里——自不必说了——阁楼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这一点,琉奈姐姐应该不会不知道。她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情呢?真是搞不懂。
哎呀,算了算了。这个问题暂时先放到一边去吧。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刚才,琉奈姐姐似乎十分紧张,她生怕我说出我是在阁楼间楼梯上捡到她耳环的这一事实。因为一旦我说出这个事实,便意味着她将摆脱不了杀害外公的嫌疑。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琉奈姐姐的嫌疑是最大的。富士高哥哥也是。因为我亲眼看到了他们两人穿过走廊,追着外公去了主屋。而且中途琉奈姐姐又十分可疑地将那个插着蝴蝶兰的花瓶从本馆拿了出去。而这个花瓶便是击中外公后脑勺的凶器。
当然了,在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一前一后朝本馆那边走过去之后,我也终止了“监视活动”,离开别馆回到了本馆。因此,在他们离开之后,还可能有其他什么人也去过主屋。对了,刚才叶流名三姨不就去了一趟主屋吗?正因为如此,她才在阁楼间发现了外公的尸体。
这么说来,现在还不能断言说“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就是杀人凶手”。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作为第一发现人的叶流名三姨也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刚才,发现尸体之后的叶流名三姨可以说被吓得魂不附体,但那种有失体面的行为举止或许只是一场“表演”而已。嗯,看来嫌疑最大的果然还是琉奈姐姐。为什么要把插着蝴蝶兰的花瓶从本馆搬到主屋去呢?只要这个问题不说清楚,琉奈姐姐就……
我正左思右想的时候,警察来了。鉴定科的警员和身穿便衣的刑警从楼下上来,要进入现场,因此我们便从阁楼间里退了出来,在警员的引导下,陆陆续续地回到了本馆。
我们在和大厅相连的会客厅里集合。可能友理小姐是这里看上去最可靠的人吧,刑警问友理小姐,所有相关人员是不是都到齐了。友理小姐来回看了看在沙发上坐着或靠墙站着的众人,随即点了点头。
“在接到指示之前,请大家留在这里不要离开。”刑警丢下这句话以后,便离开了会客厅,只留下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员像哼哈二将似的站在这里。看样子,他们俩的任务似乎是监视我们。
实际上警方也确实应该这么做吧。因为杀人凶手极有可能就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当然了,怀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我一个,其他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憋在心里没说出来罢了。
妈妈、胡留乃二姨、叶流名三姨、富士高哥哥、世史夫哥哥、舞姐姐、琉奈姐姐、贵代子夫人、槌矢先生以及友理小姐——面对其他人偷偷向自己投来的怀疑目光,众人似乎都在强压怒火,屋子里的空气一时间变得冰冷无比。
在众人当中,形迹最为可疑的果然还是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本来我就对他们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在别馆里的时候,明明打得火热的两人,现在却分别站在屋子的两端,把脑袋瞥向一边。从我这个知情人的角度来看,他们两个人的行为显得十分做作。
“不好意思,各位,请听我说一下。”一个声音让我们纷纷回过神来。看来在这之前,大家都一直在各自盘算着。众人纷纷打了一个激灵,好像突然被人从梦中吵醒似的。当然了,我也不例外。
“我是安槻警署的平塚。”这个刑警看上去和富士高哥哥的岁数差不多。
“请问哪位是事件的发现人?”
众人的视线唰的一下聚集到了同一个人的身上。好像自己做了坏事就会遭到责骂似的,叶流名三姨的那张脸出人意料地涨得通红。她举起手示意。如今的她,已经失去了那份敢于主动申告的游刃有余——要是放在以前,她的脸上肯定会露出那种招牌式的微笑,仿佛在说“我当然掌握了一些重要的情报,不过可不能那么轻易就跟你说哦”。
“那么,从发现人开始,大家请到这边来。我们会一个一个地和各位在别的房间单独会谈。我知道这会花上一段时间,但还是请大家多多协力配合!”
叶流名三姨被叫出去之后,接下来便轮到了胡留乃二姨。然后是贵代子夫人、槌矢先生、友理小姐、妈妈、舞姐姐、琉奈姐姐、富士高哥哥、世史夫哥哥,我是最后一个。
警方的讯问到这里差不多应该结束了吧?我刚这么一想,叶流名三姨又被叫了出去,大家又被重新问了一次。我心想,这下总算是问完了吧。可没想到的是,讯问又重头来了一次。就这样,警方的讯问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警方问完一轮之后,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家突然纷纷开口说话了。回到会客厅之后,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刑警问了什么问题啊,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啊。大家脱离了发现外公尸体之后的那种“郁闷”的状态,纷纷进入了一种“浮躁”的状态之中。
当然了,也有人被挡在了“情报交换活动”之外。被排挤的两个人正是所谓外人——槌矢先生和友理小姐。连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舞姐姐也好像忘了沉默是何物,喋喋不休地大侃特侃起来。由此看来,只要发生了平时难以见到的事件——哪怕是自己的亲人被杀了——人们也会兴高采烈地把它当成一个热闹的节日来过。
不过,在这场热火朝天的大讨论当中,我却没有收集到任何新鲜的情报。叶流名三姨说,她是为了讨论遗嘱的事情才决定去找外公的。因为听琉奈姐姐说“看到外公去主屋那边了”,所以叶流名三姨才去主屋那边找外公,可谁知道结果却是……至于那以后的事情,相信大家应该都知道了。
照这个形势来看,除了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之外,也只剩下我手里掌握的情报“还算值得一听”了。不过,我决定不对刑警说出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的事情。我之所以这么做,部分原因在于我心里多少有些抵触——毕竟不能揭发自己的亲哥哥嘛——但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因为我嫌麻烦:反正在“下一个循环”里所有一切又会被“重置”,所以就算现在把他们揭发出来也不会有什么意义。因此,我只对警方做了如下的供述:自己早上不到九点就起床了,吃完早饭以后就去了别馆,一直在那睡觉。睡醒了以后,我刚回到本馆的餐厅,就听到了叶流名三姨的惨叫。
据我观察,刑警们虽然没有对我的证言表示怀疑,但并没有打算不加思索就全盘接受。真是一帮难缠的家伙啊!不过,在问到我们这些人为什么一个个都是运动衫加长棉马甲打扮的时候,我还是不由得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对此,我只好回答说,我只是遵循外公的指示而已,至于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就不得而知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无论是大庭一家还是钟之江一家都没法回家了。本来在傍晚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坐着世史夫哥哥的车一起回家的,结果却因为发生了突发事件,部分日程被改变了。面对这种行程大幅度变更的情况,就算原则上要忠实于“最初的循环”的“时空反复陷阱”也变得无能为力了。随着事态的不断发展,我们只好在渊上家再留宿一个晚上。
警方的新一轮讯问开始了。或许因为说累了的缘故,刚才一直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人变得异常安静,一时间,会客厅里鸦雀无声。这么看来,是我误会了妈妈和叶流名三姨她们——我本来以为妈妈她们对外公的去世会感到高兴。为此,我在心里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反省,心情因此也变得极端复杂。
在等着被警察叫到其他房间讯问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好像把什么事情给忘了……
我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有多重要呢?和外公的这个事件有关系吗?我自己也说不清,心里只是有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我只是在心里隐隐地感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和某人有着什么关系。我拼命地想回忆起来,但到头来脑海里却还是没有浮现出任何线索。
现在被叫去接受讯问的是贵代子夫人。剩下的人被留在会客厅里大眼瞪小眼,这些人分别是妈妈、胡留乃二姨、叶流名三姨、富士高哥哥、世史夫哥哥、舞姐姐、琉奈姐姐、槌矢先生、友理小姐,还有我自己。那个被我忘了的“重要的事情”肯定和屋子里的某个人有关——除了站在屋里的两名警察之外。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在暗中依次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就这样,越是找不到头绪,我心里就越觉得那是一件重要的事,渐渐地,我变得焦躁起来,但到最后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正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在不知不觉之中指向了凌晨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