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2)
底下一阵响动,手拿弩的雪国兵齐声喝道:
“莫动!”
婴野冲着雪国兵摆了摆手:
“谁给你们的命令让你们讲话?”
雪国兵马上齐齐跪倒:
“陛下饶命。”
婴野说:
“起来吧,朕的话没有说在前面是朕的不对,而且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下,你们的膝盖是用来奔跑杀敌的,不是用来磕头的。”
婴野接着讲道:
“七日之前夜里,朕的父王霁被刺客刺死在榻上。”
说着一个侍从端上来一个金色的盘子,婴野从盘子里拿出一把十分短小的匕首,这把匕首的刃只有一根手指那么长,婴野把匕首的柄轻轻一按,匕首突然长出一段,长出的一段竟然带着一个锋利的暗钩。婴野把匕首倒转过来,说:
“这把匕首的柄上刻着一只双翅的飞鸟,我们雪国人不可能造出这么阴毒的兵刃,更不可能把带翅的污物刺在兵刃上。”
底下又一阵响动,有翅鬼小声说:
“谷妖!”
婴野说:
“说得对!是谷妖。是夜,父王的护卫看见一个带翅的人影飞入父王的寝宫,可等他们冲进房内已经迟了,父王的胸口多了这把匕首。之后刺客破窗而出,向断谷方向飞去,护卫便放出响箭,告诉长城守卫有敌来犯,正向断谷逃去。之后长城守卫来报,刺客的身法实在太快,转瞬间隐入云雾。只能向谷中乱射无数弩箭和用投石机投掷石块,不知是否打中刺客……”
后面的话我渐渐恍惚了,声音入耳,不知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见婴野的嘴动来动去。我想起小米的样子,瘦小的身子,无知的眼睛,清脆的哭声,难道这么巧吗?一个刺客落入断谷,小米也恰巧在那天跌入谷里,醒来什么也不记得,翅膀粉碎,两人相撞,萧朗的翅膀断了一只,她的翅膀全都断了……我长了这么大,一直不知女人为何物,只知道女翅鬼身体小一些,力气小一些,活得长一些。小米真奇怪,看着你的眼睛和你讲话,像催眠一样你便都信了,不知道萧朗当时信了几分?他那么聪明,是不是和我一样信了十分呢?他看着小米的样子好像小米说他是个虫子他也会信的,然后在地上爬几圈给她看。也许只有我是个傻瓜吧,萧朗和小米都在骗我,我还是不敢相信小米是刺客,我觉得,也许是巧合吧,果真有两个带翅的东西同一天跌入谷里,一个是小米,迷路的女孩儿,被萧朗救下,一个是刺客,已经不知所踪,可能已经被断谷里的谷妖吃掉。不知道萧朗在不在大殿里,该死,如果他在我身边多好,他肯定有主意。
这时听见婴野提高声音说:
“各位,父王在位的时候,免你们死罪,改为井役,他曾对我讲过,翅鬼承天赐之体,本身并无罪过,虽为异类,可为我所用。朕谨记父王的教诲,可父王登基时毕竟年事已高,有承袭先王陋习之嫌。朕以为成年翅鬼无一不是勇力过人,做这些劳人的苦役是屈了你们的才了。”
底下翅鬼无不把脖子竖起,我也有些诧异,一是称呼翅鬼为各位实是闻所未闻,更何况出自雪国国君之口,二是这个年轻人刚刚登基便开口否定其父皇的行事,实是狂妄得可以。婴野冲下面摆了摆手,几个壮硕的雪国兵抬上来一副银色的铠甲,这副铠甲造得十分庞大,可又十分机巧,仔细看臂肘,手腕,膝盖,脚踝之处,都是用精细的碎钢锻造,铠甲被抬起的时候,这些部位自然地摆动着,没有滞涩之感,连手指都用白钢包住,从来没见到雪国人的铠甲带有白钢的手指。这副甲的头盔更是特别,似乎是用一块整钢雕成,只露出一双鼻孔和一双眼睛,头盔的下面有一个机关和上身的盔甲相连,护住脖颈。胸口上写着一个大字,我不认得。铠甲的腰际用锦缎包着一块方形的物件,好像是一块石头。婴野指着这副铠甲说:
“这是朕亲手铸造的一副铠甲,大小按照你们翅鬼的身材设计,从今天起,你们不再叫翅鬼,朕赐给你们一个新的名字,叫做……翼灵,你们也不再是奴隶,从今天起,你们是军人,朕赐给你们名字,朕还赐给你们自由,所以你们无论什么时候只效忠于朕,你们就叫做翼灵军。”
底下一片安静,翅鬼们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呆了。婴野对雪国兵说:
“除去他们身上的网。”
不一会儿翅鬼就都站在空地上,扭动着筋骨。婴野用匕首的暗钩敲着铠甲的胸口问:
“谁知道这是什么字?”
底下一阵骚动,没人回答。我心想,萧朗应该认得啊,莫非他不在这里?我正在胡想,听见婴野说:
“不怪你们不认得,奴隶怎么会识字呢?这个字念做‘将’。”
他接着说:
“断谷来的谷妖杀了朕的父王,逃入谷底,朕要你们翼灵军做我的急先锋,去谷底把刺客给朕抓回来,若是有谷妖挡路,通通杀掉,谁带着刺客或者刺客的首级和翅膀回来,朕封他为翼灵王。”
翅鬼们似乎开始相信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翅鬼把效忠的目光投向婴野。他说:
“不过,一个军队不能没有统领,朕现在要从你们当中选出一位翼灵,穿上这副铠甲,我拜他为大将军,赏八百蛾,授将军印。”
这时候,大殿里已经有些暗了,婴野挥手示意侍从掌灯,这时我才发现一盏巨大无比的吊灯悬挂在屋顶。一个雪国人手拿蜡烛,攀着梯子上去把灯点亮,大殿顿时四处通明,婴野说:
“你们在井下待了这么久,除了雪梨想必也就是吃些蚜虫。”
说着有侍从搬来许多长条的桌案,摆在翅鬼面前,接着又摆上一些水果,婴野说:
“各位先吃一些果蔬。”
婴野的话开始产生了一种让你不得不遵从的力量,我马上拿起一个果子,一口咬下去,汁液流入咽喉,沁人心脾,虽然不知道吃的是什么东西,比半烂的雪梨可好吃太多了。然后开始陆续端上酒菜,我认出有些是鹿肉,其他的肉都认不得,认不认得不要紧,只是往嘴里塞,有些翅鬼吃得呕吐不止,婴野也并不发怒,只是命令士兵把污物打扫干净。吃了许久,酒菜也上了几番,终于所有翅鬼都吃不下了,一些翅鬼已经瘫坐在地上,眼睛突出,吃下的酒肉从嘴里涌出来。我也饱得可以,觉得挪步都费力,心想,如果此时要杀我们翅鬼,我们一个也跑不动。有人跑上来把桌案撤去,地上食物的残渣扫净,又用大块的麻布把黑色的地砖擦亮。这时候我发现婴野已经坐下,眼睛像刀子一样扫向全殿,那个白发人走到殿前,向殿上悬挂的画拜了三拜,回身朗声说:
“翼灵们听好,退后十步。”
翅鬼们轰隆隆地向后退去,露出一个半圆的空地。
白发人说:
“在下巫齿,蒙陛下圣恩,忝列国师。现在我来主持这次选将。谁觉得自己可做大将军,为陛下统帅翼灵军奋勇杀敌,都可到这空地上较量,规则是有的,就是一个打一个,生死有命,胜者留下,直到有一人立于不败,即是大将军了。”
巫齿讲话的时候,雪国兵走到翅鬼间,给每个翅鬼戴上面具,面具上是一张雪国兵的脸,咧嘴笑着。正诧异,我也被套上面具,带子从后面粗暴地收紧,我的后脑顿时麻了,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翅鬼戴着雪国人的笑脸,互相注目,不知所以,实在怪异得很,好像我们突然变成了雪国人的小丑。巫齿又说:
“给你们戴上面具是怕你们之中有些人相识,下手就有些含糊了,这次陛下要选出真正的俊杰,所以委屈你们如此,别无他意。擅自摘下面具者,裂。现在比试开始,想为陛下杀敌立功的,尽管上来。”
巫齿把话说完,朝婴野躬身施礼,然后站在婴野身边。
大殿里静悄悄,好像空无一人一样,我一动不敢动,怕被误会是要争什么大将军,被拉上去比试。我知道自己在翅鬼中算是健壮,可做了这么久奴隶,突然让我去冲锋陷阵,原来的手艺全没了用处,而我又没学过杀人的手艺,我很可能会瘫在当场,任人宰割,更不要说上前去争大将军了。一想起谷妖,我又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该从何想起,这时候一个翅鬼跳上前去,朝婴野跪倒:
“小人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婴野朝他点点头,这人便站了起来,面向翅鬼们。我的位置离空地很近,看得清楚,他的面具微微地抖着。他刚刚站下,另一个翅鬼也跳上去,学着他的样子朝拜婴野,说:
“小人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起身时突然朝站着的翅鬼扑去,第一个上场的翅鬼没有防备,被扑在身下,偷袭的翅鬼用双手钳住他的脖子,手上的骨头隆起,看样子是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口里叫着:
“服输了吗?”
被按在地上的翅鬼眼睛都要跳出来,脚奋力踢向对方的后背,可对方把整个身子压在他的身上,脚踢了几下便抬不起来了。他的眼神里是饶命两个字,可对方死死地扣在他的喉咙,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对方不停地问:
“服输了吗?”
我吓得裆下一片湿凉,从来没见过翅鬼对翅鬼如此狠毒,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不可,我想喊一声饶他一命,可又怕惹祸上身,那时候谁又能帮我喊“饶他一命”?便把饶字往后全都咽了,眼看着被掐住脖子的翅鬼渐渐不动了,另一个翅鬼尚不甘休,又把死尸掐了半晌,才松手站起。死尸戴着笑脸被拖走了,婴野抬手轻轻地鼓起掌说:
“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很好,一旦出手即置敌于死地,很好。若没人上来挑战,这位翼灵就是大将军了……”
可惜这位翅鬼和大将军离得尚远,因为婴野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和我一样健壮的翅鬼上去挑战,不多久便把前者的脑袋撞在石地上,撞了十几下,脑浆溅得乱七八糟,他自己说得倒准,果然落了个肝脑涂地。这个胜出的翅鬼很是硬朗,连杀两个翅鬼之后,才被一个小个儿的翅鬼扭断了右臂,他立时跪下认输,算是留下一命。翅鬼中极少有人通拳脚,做工时有时翅鬼之间起了争执动手,无非是力大或者搏命的一方胜出,所以翅鬼之间多蛮斗厮打,从没见过有平稳的拳脚来回。之前的那个壮汉连毙几个翅鬼之后,气焰很盛,野兽一般呼呼地喘气,看他的眼睛,应该是脑袋里已经充了血,想的只是再杀一个。而上去挑战的翅鬼比他小了足有一圈,属于翅鬼中身材相当矮小的,他上场之后壮汉马上向他扑来,他并不慌乱,把壮汉的前臂向旁边轻轻一拎,壮汉便蹬蹬地向斜刺里冲去,他的手顺势从壮汉的前臂滑向手腕,借着他前冲的力道把他的胳膊扭向背后。看来这个小个儿是要存心立威,他本已经将壮汉制住,又将壮汉的胳膊向上硬推,另一只手在壮汉的肩膀猛力一按,这人的左胳膊便从肩膀上落了下来,耷拉在身侧抬不起来,壮汉倒是机灵得很,马上跪下说:
“朋友饶命。”
小个儿点点头,走过去把壮汉的胳膊提起,突然用力一推,这人的胳膊便又和他在一块了,只不过肩膀处肿起了一个大包。这两下功夫着实惊着了翅鬼们,底下一片惊呼。雪国人虽矮小,大多数通拳脚也擅使兵刃,可翅鬼中有这等身手的实在少见,这人举手投足举重若轻的模样,看来这手功夫对他来说只是一点小把戏。
殿里的灯火似乎更亮了一些,小个儿站在空地的中间显得一点不小,走上去时还像个奴隶一样弓腰驼背,这时腰身舒展开了,倒有几分宗师的气度。我心想,翅鬼里还真是藏着高人啊,除了萧朗那种鬼点子一大把的,还有这种功夫高手,要不是弄这个选将,谁能知道平时一言不发的翅鬼里竟然有这等人物。不禁觉得婴野真是翅鬼的恩人,让这些翅鬼觉着自己是人,不是鬼,除了干苦役和吃烂梨,还能做些有用的事。这人站了半天,才有个翅鬼上前挑战,被他只一招便打出圈子,之后陆续有几个翅鬼下场,竟然都会几下拳脚,小个儿便也展开本事见招拆招,还是不败。看见翅鬼之间上下腾挪地斗得花巧,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是个瞎子,原来身边有如此多的同类都不简单,我还以为翅鬼都和我一样混吃等死。
越斗越是精彩,到后来竟见小个儿和另一个翅鬼绕着柱子缠斗,两人斗着斗着上了柱子的半截,一手攀着柱身,一手袭向对方要害,对方眼见支撑不住,便从柱子上飘落,这一飘底下齐声喊了一声,因为翅鬼的翅膀派上了用场,在空中奋力地摆动,这翅鬼便在空中滑翔。我顿时想起挖洞时见到的有着小翅膀的小虫,也是这般滑得又美又轻,接着我想起来了大虫,不知道它现在是和小米在一块还是已经飞到了属于它的地方,可能这个地方我无法去到,它也肯定不知道我眼看着就要被拉去充军。要是能和它一起,充军倒似可忍受了一些,大虫能飞又有利齿,应该不需要我担心吧。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便看见小个儿也从柱子上飘下,竟也能滑翔,滑得更快更稳,对方还没落地就被小个儿赶上,一掌劈在翅膀上,这人痛得大叫一声,从半空中栽下,小个儿早料到如此,抢先一步落地,飞起一脚把对方踹向婴野端坐的方向,翅鬼们齐声惊呼,只见那翅鬼把婴野的椅子撞得粉碎,而这时我才发现婴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小个儿马上欺近,把对手扶起,虽然摔得不轻,可那翅鬼并没受什么重伤,他将小个儿的手一推,说:
“谁要你手下留情,妈的,你真是好本领,这大将军就给了你吧。”
听声音一点不像刚才身法那样轻盈,好像是一个憨直的莽汉,面具上笑脸的嘴角似乎都撇在一边,还长出了几根凶巴巴的胡子。小个儿把莽汉的手抓住,另一只手轻轻在其腋下一拖,莽汉便轻盈地跳起,小个儿略一抱拳,扭头回到场地中央。莽汉一边走下去一边喊道:
“谁让你帮我起来?我自己没有脚吗?”
本来很多人并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他这一喊便有人小声地笑出来。小个儿稳稳当当地站在场地中间,等了好一阵。我想萧朗果然鬼机灵,他虽然身材魁梧,可再魁梧也抵不过这拳脚上有功夫,而且他的翅膀还是断的,他更擅长动脑筋,这个大将军他还是不当为好。这时巫齿走到场下,朗声说:“还有人挑战吗?若是没有……”
“谁说没有?”
这时,从人群里走出一个翅鬼,虽然戴着面具,我一看翅膀一听声音便知是萧朗这个家伙。我的心怦怦乱跳,萧朗果然在,这么久默不作声,原来想一直等到最后。可这个小个儿俨然是殿内第一高手了,估计在雪国内也找不到什么对手,萧朗不会是被小米把脑筋砸出了毛病,或者挖洞挖得久了,以为自己力大无边了。小个儿看有人下场,便准备应战。萧朗却不理他,他向巫齿抱拳说:
“国师大人,小人有一事相询。”
巫齿说:
“问吧。”
萧朗说:
“这个矮子已经技冠全场,若是小人把这个矮子打败了,小人便是大将军了,不知小人想得对吗?”
巫齿一愣说:
“没错,该当如此。”
萧朗跪下:
“叩谢国师。”
倒像是自己已经赢了一般。然后萧朗站起对翅鬼们说:
“各位同仁,若是在下赢了这个矮子,你们是不是就拥我为大将军?”
我想让萧朗知道我的位置,便叫道:
“这个自然。”
萧朗扫了我这边一眼,不知道看没看见,翅鬼们乱七八糟地叫道:
“这人如此厉害,你赢了他当然拥你。”
也有人叫道:
“你若是被人打死了我们只能拥那个活的。”
哄笑声四起。
萧朗冲翅鬼们鞠了一躬,说:
“那是当然,各位放心,我一定手下留情,这矮子身手还算不错,死了可惜。”
萧朗转来转去,把后心全露给小个儿,还一口一个矮子,似乎胸有成竹,不怕偷袭。我对萧朗的心意似乎知了一二,小个儿已经连挫数位好手,又颇有风范,无论如何不能像最早下场的几个泼汉背后偷袭,可这招又着实大胆,有大将军的铠甲摆在面前,谁知人的心思会有什么变化?小个儿毕竟没有出手,等萧朗说完,小个儿说:
“朋友,你饶我不死,我心领了,你若是栽了,我可说不准饶你还是不饶,来吧。”
听这话,小个儿已经动了真气,话里有股子狠劲儿。萧朗说:
“矮子,你已经打了这么久,我就这么平招打败你有些乘人之危。”
小个儿确实显出有些累了,毕竟上一个对手实力不弱。萧朗高大威猛又如此自信满满,他可能心下也有些忌惮,听萧朗一说便问道:
“那你说怎么打?”
萧朗说:
“我听说先人有凌空拆招之说,想必你也知道。”
小个儿说:
“当然,所谓凌空拆招就是两人面对面站开几步,隔空比拼招式,胜负两人心里自有分晓。”
萧朗说:
“不错,你还确实知道一些掌故,那我们就如此比试,一是省得你把大将军输给我心里不服,说是因为体力不支,以后我统领翼灵军你也不甘心听命,二是,省得我一不小心伤你性命,在下确实爱你之才。”
小个儿闷哼了一声,退开五步,摆了个招式说:
“少说几句,来吧。”
两人便凌空拆了几招,小个儿忽然停下说:
“你已经输了。”
萧朗说:
“我刚才不是发招,我是让你再退两步,离得太近我怕你一会恼羞成怒,我不得不出手,徒增伤亡。”
小个儿说:
“哼,庸人多作怪。”
便又退了两步,起手说:
“这次够远了吧。”
萧朗说:
“差不多了,这次你要是输了可别再找借口。”
底下翅鬼都发一声笑,估计心下都想,无论输赢,这人着实有趣。小个儿挥拳发了一招,萧朗看他出拳,也照猫画虎,出了一拳,小个儿刚想发作说他又输了,萧朗另一只手又发出一拳,和这拳一起发出的是一枚石子,正是萧朗在洞里打磨的一侧锋利的石头,萧朗臂力确实不小,这枚石子发出尖利的声音直奔小个儿的左眼。这人确实身怀绝技,眼见石子到了眼睛抬手一弹,石子便飞在柱子上,撞得粉碎。可他没想到,萧朗发出石子的时候,竟然腾空而起向他飞来,不只是他,谁也不会想到真有翅鬼可以平地飞起。萧朗的右翅已断,可左翅完好,我看出来他也是奋力一搏,竟然飞了起来,只是腾起不高,可飞出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小个儿的近前,小个儿刚把石子弹开,萧朗的右手就到了他的脖子,一枚锋利的石子贴在他的喉咙中间。小个儿忘了自己身在比武的局中,失声问道:
“你能飞?”
萧朗凑到他耳边说了些话,小个儿听完愣了半晌,然后突然向他跪下,说:
“大将军,在下从今以后供您调遣。”
我赶紧大喊:
“大将军,供您调遣。”
说完也跪倒,翅鬼们转眼间就跪倒一片,口呼大将军,虽然萧朗有使诈之嫌,可能平地飞起确实让人以为是神人下凡,翅鬼们不由分说,全都服了。这时,国师巫齿突然大声说:
“大将军是你们能定的吗?都站起身来。”
翅鬼们呼啦啦地站起,不知这个白头发雪国人要搞什么古怪。
巫齿说:
“圣上有旨,翼灵中胜出之人要和雪国最善战的武士比试一场,赢了才能封金赐印。”
我心下疑惑,倒不是雪国人出尔反尔,这些矮人本来就是如此,可雪国人虽然喜欢练些拳脚,毕竟身材矮小,力气也小,怎么能和翅鬼们较量?这不是自找苦吃?
这时从后殿转出一个雪国武士,这人一身黑衣黑裤,戴的面具也是黑的,上面画着白色的五官,不是笑脸,是一张口中长出獠牙的鬼面。这人没有翅膀,却和萧朗一般身材,站在萧朗面前也不施礼,抬腿便是一脚,这一脚快得还没等我看清楚,萧朗就飞出去,翅膀撞在墙上,我和萧朗同时叫了一声,他那断翅可能要伤得更重了。紧接着这雪国人又跳到萧朗身边,单手把萧朗提起,挥臂一掷,萧朗这次摔得更惨,血流了满身,不知是不是又掉了两颗牙,雪国人便如此这般把萧朗掷来掷去,嘴里说:
“怎么不飞了?”
声音十分低沉。萧朗毫无还手之力,倒不是因为萧朗不会拳脚,作为翅鬼,萧朗奔跑跳跃要比雪国人矫健迅捷得多,可这个雪国人真是来去如电,我从来没想到一个没有翅膀的雪国人身法能如此之快,简直是鬼魅一般,看不清楚的时候已经到了近前,抬手一抓,更是快如闪电,又力大无比,看来并没使力,萧朗便被掷得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在石地上。不用说是萧朗,就是刚才那个小个儿高手,估计也会一样被掷来掷去,实在不像是人力之所为。我知道这么下去萧朗就要被摔死了,想走上去又怕被一拳打死,想到要被打得双眼迸出,脑袋裂开,脚下便钉在原地,胃里涌出苦水。这时看见雪国人又去抓萧朗的衣服,萧朗突然笑着说:
“早知道你们雪国人没安好心……哈哈……让我们翅鬼替你们去杀谷妖,按你们的话说,谷妖是我们的祖先,你们逼我们欺师灭祖……不对,应该是想让我们两败俱伤……拿了大将军引我们……什么翼灵,什么狗屁大将军……全是谎话……”
雪国武士手停在萧朗的衣服上,迟疑不前,翅鬼们有些骚动,殿内的气氛和开始时有些不同了。雪国武士把手拿回说:
“我奉圣上之命,试你的功夫,你不要妖言惑众。”
萧朗晃着站起说:
“我打赢你才是大将军,你们雪国人怎么不早说?”
雪国人一时语塞,萧朗突然倒在他的身上,口里的血弄脏了他的上衣,这时我看见萧朗把手伸向翅膀里,说: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能飞吗?看看我的翅膀就知道它们多么不同了。”
雪国人用手扶住他,把脸凑过去,看他的翅膀。萧朗的邀请产生了巨大的力量,这时萧朗突然拔出我用绳子绑在他翅膀上的钢钎,这钢钎当时是为了固定他的断翅的,刺向雪国武士的咽喉,因为距离太近,雪国武士下意识地一闪,钢钎刺进锁骨,萧朗紧接着向侧面飞去,这一飞力气很大,钢钎在雪国武士的锁骨处撕开了一道口子,血喷涌而出,雪国武士挥手抓向萧朗,这一抓迅猛无比,萧朗虽是早有预料,胸口还是被抓下一块皮肉,落地时即仰面摔倒,雪国人随即也俯身栽倒。巫齿和一些侍从马上冲过来把雪国人抱入后殿,留下萧朗在地上自己喘气。过了一会,巫齿从后殿走出来,问:
“你叫什么名字?”
萧朗说:
“我叫萧朗。”
巫齿说:
“萧朗跪下。”
萧朗不动,旁边的雪国兵把雪弩指在他的后脑,萧朗便跪向巫齿,巫齿又从袖子拿出一卷纸,念道:
“封萧朗为翼灵军大将军,美翼爵,赏一千蛾,将军甲,美眷二十,即刻上任。”
说着有人把铠甲抬起,萧朗摆摆手说:
“我现在穿不动,能让我们待一会吗?”
巫齿点点头,挥手示意雪国兵们退下,不一会儿,殿内只剩下这一千翅鬼,萧朗说道:
“我先睡会儿,你们把面具都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