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收音机的“怀旧”(1/1)
有一本书叫《婴儿潮时代的收音机》(radios of the baby boo era )。其是在美国出版的,在日本买的话一册高达六千日元。全套书一共六册,将一九四六年至一九六〇年间在美国销售的收音机按照生产商分类介绍,并配有照片。每天晚上我都在床上反复地看着这本书。我究竟在干什么呀。
一九四五年“二战”结束后不久,在日本也可以买到美国产的收音机了。话虽如此,当时还是少年的我自然是买不起了,只不过一再恳求店主让他拿给我看了几眼而已。而这一看,就让我对它一见钟情。不是说自己家没有收音机,也不是说收听的节目不一样。尽管如此,我一直牵挂着它,终日闷闷不乐。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可能这就是一种病吧,并且在几年前复发了。得益于日本经济的发展,原本可望而不可即的收音机也沦落至普通人可以负担得起的地位了,这对收音机来说算是不走运吧。在疾病的潜伏期间,偶尔也不是没有症状发作,但是这次稍微有点儿严重,我开始踏进了收集古旧收音机的泥潭。虽然我不懂欧姆定律,但由于从小喜欢摆弄焊烙铁,所以我不嫌麻烦地沉迷于修理收音机,让坏掉的收音机可以重新发出声音。
这些爷爷奶奶辈的老旧的收音机当中,新一点儿的四十多年了,旧一点儿的七十多年了。如今再让它们工作听来有点儿哀伤,但是无法发声的坏掉的收音机,不管外观多么好看,还是难以说能继续存活下去。就收音机来说,总的来说我还是属于“外貌协会”那种的,但也还是会在意其性能。毕竟声音听起来不费劲儿的自然最好。
还有一本书叫《美国人生活中的便携式收音机》(the portable radio arican life )。这本书与前面说的那本不同,文字比配图多,我只是跳着读的,但是书的开头给我印象最深,开头说“这是一本考古学方面的书”,作者是亚利桑那大学的人类学教授。我不是学者,对学术研究也没有什么期待,仅仅作为一个业余爱好者,喜欢花时间做一些实地调查,像旅行目的地的古董店、各地的跳蚤市场、收音机爱好者之间的交流交换集会之类的。
不久前有一个“向柬埔寨捐赠收音机献爱心”的活动。到今天,世界上还存在着收音机是唯一获取信息手段的贫穷落后地区。我也乐于将自己不用的半导体收音机捐出去,就拿着它去了附近的收集点,当时我控制不住地盯着那些堆积如山的旧收音机看。幸运的是,我的收集仅限于电子管收音机,因而隐藏在我善意行为背后的“卑鄙”想法并没有被别人觉察到。但当我把这件事告诉朋友的时候,好几个人瞬间就变了脸色。
收集收音机也算是人类众多兴趣中的一种吧。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不喜欢打高尔夫、养盆栽,而偏偏喜欢收集收音机,我也回答不上来。只能说是喜欢,当然这种喜欢背后也隐藏着很多深刻的心理动机,比如说理所当然地认为在万物瞬息万变、日新月异的现代,古旧的东西也拥有了一种价值。
古旧收音机的魅力之一在于它有一种独特的气息。就好像有名的普鲁斯特的玛德琳蛋糕 [4] 一样,它让我们感受到一种莫可名状的娇弱的乡愁。萩原朔太郎反复描写的那种被称为“怀旧”(nostalgia)的情感,与此也有些相同之处吧。于是收音机也慢慢开始承载了一种足以诱发怀旧契机的历史。
我丝毫没有想过要回到现实中的少年时代。虽然那时候的收音机技术古老落后,但依然魅力不减。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们想从过去的旧物件中找寻与每个人自身相关的回忆吧。而收音机作为历史的一个细节,也在我们思索“何谓人类”的自我提问当中提供了一种参考答案。
[《ib用户》(ib ers ),199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