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合 神(1/2)
四十七寂坐在重新发动起来的报应号驾驶室内。线路的地板上构建出一把钢铁交椅,如果周围能再多些仪器和显示屏的话那他就更像机械战警了。
恶战过后,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法师必须去休息,在深层冥想中恢复她们几近枯竭的精神力;圣武士们也回到后面由船长室改成的临时神殿中祈祷,或许还要向她们的神报告这次任务完成情况;凯罗依然处于麻痹状态而昏迷不醒,克洛伊既然是队伍中唯一的战士,自然就担负起看护她的职责;至于塞蒙,不管他是因为独力驾驶魔法船逃离而精神太过紧张还是心怀不满撂挑子,居然也抛开舵轮,不声不响的躲到船舱里睡大觉去了——四十七仁慈的容忍了这种冒犯,反正报应号现在算得上自动化驾驶,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他。
在发动机造成的有规律震动中,突然“噼啪”一声。一道电火从驾驶台上跳出,沿着地面上的凹纹流向黑暗的角落,映亮了一个静立在那里的苗条身影。
她从侧后方走向四十七——金属女靴踩在同样是金属制成的地面上竟然悄无声息,只是她经过的地方便紧跟着有细碎的蓝白色闪电从钢铁的缝隙中窜出,四面八方的扩散。不时有两道或更多的电光在绕了钢铁舱室一圈儿之后撞到一起,让迸溅的火花好象雨点一样洒落,映照得她和四十七身上都光怪陆离。
高背的机械椅子毫无阻滞的转了半圈,四十七与钢铁女子面对面。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已经忘记了前两次见面他们都打得不亦乐乎,天昏地暗,而是冷漠沉静的如同一位等待臣子觐见的暴君。
钢铁女子在离他大约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她把一只手放在腰上,指缝间闪烁着寒光,澈蓝的眼睛冷冰冰的和那双更似乎更炽热凶恶了几分的深渊红火对视着。
等到驾驶室内的火雨逐渐平息,她开口了。声音很清澈,而且有条不紊,就好象脉冲电路传来的合成信号:“你的自我意识中存在异常。不属于主宰者们的混沌原力污染了你,你需要净化。”
构成四十七面目的活体金属扭曲出一个狞笑。
“主宰者?主宰者已经消亡了无数个世纪,或许比恐龙灭绝的时间还要早。既然擎天柱大哥已经死了……那么我将很荣幸接替他领导汽车人继续前进。”
“无秩序的混沌让你思维紊乱!”钢铁女子又上前一步,四十七这句大不韪的狂言让她提高了少许声调——虽然她不能具体的知道“擎天柱”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根据她在宙克斯克尔体内被四十七的主体意识激活时产生的信息共享,钢铁女子明白这个单词是代表一个统治者或领袖的意思:“我们是主宰者意志的执行者,主宰者的命令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遗忘,没有人能代替他们!”
“那么我很荣幸成为第一个。”四十七惬意的往椅子上一靠,丝毫不在意对方蕴含着怒意的能量波动:“你要阻止我吗?在我们已经彼此了解之后?”
“正因为如此,我才了解到你现在已经有多么的疯狂。”女子虽然保持着一种箭在弦上的状态,但是态度却回复了冷静守序的克制。对方的精神力量太强了,在她看来,这是一种物质躯体受到严重损坏后造成的能量混乱,却又超乎寻常的重组成另外某种迥异的状态。只有曾经的主宰者们在周密的准备、精确的计算、漫长的能量运作和成千上万最杰出者的殚精竭虑下才能做到这一点——居然会出现像四十七这样不可能发生的变数?但是在多元宇宙本身所形成的混乱面前,她必须小心,防止他的思维共鸣更深的影响自己,又要遵循古老的指令来与这种混乱对抗,就好像行走在一个深邃广大的无底漩涡边缘。
“辛苦工作了大半辈子,然后被当成一堆废铁扔掉,希望自己能够体面的死去,这难道不是另一种疯狂吗?”四十七轻轻敲打着扶手:“如果主宰者还活着,那么我并不介意在他们掌控的大局下寻找属于我的乐趣。但是既然现在已经物是人非……那么有句老话儿就说的在理:‘一朝天子一朝臣’。”
钢铁女子并没有立刻对这句话作出回应。她的蓝眼睛闪烁着,似乎估量了一下双方目前的实力对比——随后谨慎的向黑暗中退去。
“我会再来找你的。如果你继续偏离下去……我将别无选择。”
金属舱壁和地板裂开,让钢铁女子的身形隐入那些吞吐着黑烟的零件和管道中,然后弥合。
四十七没有阻止她改变船体结构离开的举动。缺口合拢后,舱内的电光也消失了。
在多元宇宙形成的早期——像一张张书页一样组成了这本宏大著作的众多位面还没有完全成形。土、水、火、风等原初能量构成无数巨大的漩涡,在广袤无垠的虚空中以不可想象的规模撞击喷射,充满不稳定粒子和烈焰的物质云团中孕育着年轻的世界,同时也产生了最初一批能凭借自身的力量与这个严酷世界抗衡的能量体生物。
它们以宇宙中的磅礴巨变本身所提供的大量能量为食,熄灭覆盖天空的炽热火焰,冷却整个世界。尽管是无意的,但是仍然在其无比壮观的生命循环中稳定了它们经过的位面,通过对能量的吸取使得不断喷射高温风暴和致命辐射的太阳变得平静温暖,凝固肆意流泻的岩浆,稳定疯狂的力场活动……在经历了悠久漫长的时间后,它们成为多元宇宙里诞生在这些物质位面上的新生种族所敬畏和崇拜的对象——成为最初的神。
但是由于某些已经永远湮没在时间深处的未知原因,这些最强大的生物之间产生了分歧,并且最终导致了内战。而当它们不是为了维生需要而是出于彼此攻击的目的来施展它们力量的时候,灾难迅速降临了。维持位面运转基本的能量都吸干,然后在激烈了无数倍的释放中猛然爆发,顷刻间把一切都夷为平地,卷入战争的生灵要么从灵魂到肉体都被吞噬成为供这些被称为古神的超级生物驱使的庞大能量的一部分,要么就在高热或酷寒中哀号着枯萎成灰。众多种族被彻底消灭,一个接一个的世界被摧毁,在这场震撼了整个多元宇宙的战争中,生存与灭亡只在古神们的一念之间,万物都危如累卵。
古神们的战争搅乱了物质与能量的平衡,纷繁的乱流中汇聚着新的存在。而它们也开始有意的培育一些能够在它们传奇般的巨大力量面前支撑几个回合的物种来作为协助,以便消耗对手的能量,在无止尽的争斗中积累优势。
龙,巨人,以及各种强悍怪诞的异怪纷纷加入其中,甚至传说其中包括了最初的天界生物和各种恶魔。憎恶无疑是在这场古神带来的毁灭中出现的最强者,各种环境迥异但是都同样荒芜绝望的位面成为培育它们的子宫,战争、痛苦和破坏,古神们造的孽在这些扭曲的世界中投下奇异恐怖的印记,它们用其举世无双、无以伦比的残忍和愤怒加入古神之间的战争,其威力甚至让古神们也为之惊惧。
在这样的时代中,所有幸存者都必须在战场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其中有一个种族——他们没有强健有力的肉体,能够驾驭的能量相对来说也微不足道,与其他古神的仆从相比,他们太羸弱了,轻而易举就会被毁灭,生命时刻处于危险中。
但是他们并不甘于流亡,逃避,无声无息的归于灰烬。
他们以整个种族的力量和智慧,在漫长而又艰苦的黑暗岁月中找寻可以保全自身,并取悦他们神灵的方法——甚至开始研究古神们的无尽力量。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种途径,来束缚并利用多元宇宙中肆虐的能量风暴,充当他们的守护者,代替他们为神而战。
这个种族在宇宙的角落建立了无数的工厂,那里只有变换无常的不稳定能量,充斥散布,呼啸回荡。他们在这样的世界中蝼蚁一样死去,费尽心血构建的城市瞬间被毁,不得不再次付出巨大的代价来重新开始……但是他们还是成功了。他们用千锤百炼提聚出来的金属物质铸造了巨大坚固的躯壳,通过不可思议的神秘仪式将繁乱的能量束灌输到金属躯壳体内,随着半透明的能量源流,无灵魂的金属身躯中被压缩进难以计算的能量,赋予其充沛的生机与活力。
不朽的金属战士称这个种族为主宰者。他们眼中没有感情,没有古神,没有其它任何东西——只有他们的主宰者。
种类数不胜数的憎恶已经成了古神战场上的主角,它们甚至已经开始把它们疯狂的憎恨向古神们宣泄。主宰者在这时并没有选择置身事外。或许是他们压抑的太久,或许是对古神的信仰已经烙在他们的灵魂中,他们驱策并制造更多的金属战士投入战场,投入到对憎恶和敌对古神的疯狂进攻中去。
这就是四十七从金属女子那里了解到的“神之武装”的历史。
不过往后的事情就不是他们所能知道的了。在他们因战斗创伤而沉睡的无数个世纪中,主宰者消失了,这个种族残留至今的只有奇迹般的金属残骸,和仍然支配“凯丽”,但是却对四十七只能算是一个故事的微弱回声。
他端详着自己的手。紧密的铠甲,有刺的指节,掌纹一般的金属条理。历经岁月雕琢,上面甚至没有一点浅浅的划痕。有那么片刻,他觉得自己前世的经历和这具身体中的古老记忆重合了起来——“主宰者”真的存在吗?是否那只是植在芯片中的星际通讯回路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四十七孤独的坐在黑暗的舱室中,或许就和这艘驾驭着火焰翱翔在天空中的报应号一样,并没有真正的目的地。
摩利尔沿着狭窄且微微有些摇晃的走廊行走,以她的身高在某些地方也不得不低头。四十七那家伙在改造这艘船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过舒适性这个问题。
她的头有些类似宿醉的疼,那是因为不算成功的冥想并没有让女法师恢复精力的缘故。凌乱的咒语碎片像无数复杂的绳结一样在头颅里纠缠着,让她的思绪有些混乱。不过还好,眼下暂时也没有了什么值得费心劳力的事情——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不能做的事情也急不得。
现在她只是想去看看凯罗。
克洛伊从里面把门推开了,这个女战士的感觉实在是敏锐的令人吃惊。
“你没事吧?”克洛伊从摩利尔的褐色眼睛中看到了疲惫的阴影。
摩利尔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
女剑客从外面把门带上,留下女法师和静静躺在床上的纤弱身影独处。
摩利尔坐在床头看着凯罗的脸庞。就像白玉雕成的一样,翘挺的鼻翼,小巧的耳垂,稍微有些消瘦的面颊——几年不见,甚至已经有些陌生。
欣布的魔法仍然牢牢的困锁着凯罗。通过对魔法女神银火的变化利用,欣布将迷雾女士残存的神性充分压制在没有任何反映的沉睡状态,冻结成一颗小小的胚胎种子。
但是这样一来,凯罗就只剩下了一具软弱无力的空壳。摩利尔感觉不到女孩的自我,感觉不到女孩的灵魂,更感觉不到女孩曾经在雨城魔法店中展现在女法师面前的活泼——只是空壳而已。摩利尔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永远消散,还是在和冬眠的神性一起静寂,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女法师都无计可施。
一阵寂静无声的黑暗突然降临。这黑暗像是一团活物笼罩着摩利尔,以它们难以言喻的粘稠和湿冷触摸着她。但是奇怪的,摩利尔仍然能看到房间内的一切,就好像她已经给自己施加了“黑暗视觉”一样。地面,墙壁,天花板,桌椅床铺,还有静卧的凯罗,一切都被某种超自然线条鲜明的勾勒出来,小小的舷窗外,天空已经消失了,唯有一片黑暗深幽无尽。
摩利尔几乎是瞬间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心脏在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她能感觉到它在胸腔中的震荡。一次攻击?女法师回忆着脑海中寥寥无几的法术,但是随后又放弃了。就算欣布和圣武士们都无暇他顾,但是克洛伊就在门外,四十七也在报应号上,这艘魔法船就等于是他身体的延伸,没有人能如此轻易的侵入——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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