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合 在岛上(上)(1/2)
幻想号在摩利尔的指引下调整了航向,继续向珍珠群岛驶去。
罗尔最后没有被撤销大副的职位,但是这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好多少——从他一直阴沉的发青的绿脸上就能看出来。
“不要转弯!”罗尔一反平素里温和的样子,咆哮着命令舵手:“降半帆,保持直线前进,我们就能从暗礁之间穿过去!”
摩利尔看着前方看似平缓的空阔海洋。波涛起伏间,偶尔能看到几点阴影在海浪间若隐若现,那是暗礁。林立的礁石群好像一根根利剑一样从深邃的海底直伸而上,但是大多数却又隐没在海平面以下,构成珍珠群岛外围变幻莫测的天然防线。
“他妈的我说过不要转弯!”罗尔怒骂着抓住舵轮,阻止舵手试图避开前方暗礁的行为,在那里,尖利的黑色岩石正破开浪花,利刀一样等着正向它驶去的幻想号。
罗尔是对的。最后关头,幻想号撞进一股奇特的海流,并且被它带着自动拐了一个弯儿避开暗礁,如果贸然操纵船只变向的话,结果可就很难说了。
“真令人难以置信。你是怎么发现这道海流的?”摩利尔以赞赏的口气问道。
“观察,经验……以及本能。”看着船驶过暗礁,罗尔有些疲惫的在一旁坐下,拎起铁桶,把整桶海水全都倒在头上。
“他们不再信任我了。这帮该死的人类!”罗尔恨恨的吐出一口带咸味的吐沫,低声咒骂:“也难怪,现在连我自己都不信任自己了……嗯?这是……”
他低头嗅了嗅手臂上的海水,突然站起来冲着下面怒骂:“二十六!你这混蛋,给我过来,我非狠狠给你一顿鞭子不可!你用水桶装过什么?”
正在甲板另一头忙着给四十七做所谓钓饵的二十六听到大副的怒喝,猛地一哆嗦,一脸苦相的抬起头。他现在已经差不多成了四十七的专用跟班了,而且怀着畏惧和感恩的双重心态,非常勤快——和鱼人战斗时,正是四十七掷出的鱼竿把一条扑向二十六的鲨化鱼人钉死在甲板上,救了他一命。
“算了。”摩利尔制止了已经开始找绳鞭的大副:“冷静点,罗尔大副。我相信意外撞上鲨化鱼人巢穴并不是你的错。”
罗尔停下动作,用一双澈蓝的小眼睛看着摩利尔。
摩利尔把目光投向天上的稀薄的云雾:“你真的相信是你的感觉出现了失误?不……就算在被船员怀疑,情绪非常不稳定的情况下你都能察觉到隐藏在海中的暗涌,我不认为你会犯这种明显的低级错误。请你回忆一下,那时你在海中侦察的时候,是否有什么异样?你现在能想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罗尔摇摇头。
“不。虽然我也怀疑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干扰……”他悲伤的说:“但是实际上我完全没感到异常。我判断出海流,风向,乃至附近规模稍大的鱼群,唯独没有发现那些该死的鲨化鱼人。一切都很正常,不正常的,大概只是我而已。”
摩利尔摇摇头,放弃了对罗尔的询问,也放弃了用法术窥探他记忆的想法。她不理解为什么一次疑云重重的失败会让海精灵这么沮丧,难道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骄傲和敏感?对于一个脱离族群,孤身生存在人类水手中间的海精灵来说,这确实是个相当严重的打击。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达珍珠群岛?”摩利尔转移话题。
“我们已经在珍珠群岛范围内了……如果是说我们的目的地,那么我想天黑的时候就差不多了。”罗尔纵身一跃,抓着缆绳站到船沿上:“恕我失陪,我得在海水里呆一会儿,湿润一下皮肤。”
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幻想号看到了陆地。
珍珠群岛就像一串散落在大陆西方海洋中的珍珠——许多岛屿和礁石散布在维多利亚湾和龙颚海峡之间的广阔海域中,而其它更多也更神秘的,则一直延伸进阴云笼罩,肆虐无常的风暴洋深处。
幻想号停泊的岛屿大致上是一个参差不齐的马蹄铁的形状,其间形成了一个平静无风的港湾。整座岛也不算小,岛上甚至还有海洋女神的神庙。所以,这里自然而然的变成了一个海上船只的集散地和避风港,大量水手,商人,海盗,投机家和在陆地上呆不下去的逃犯来来去去,凭借对珍珠群岛海域的熟悉和不怕死的亡命精神拒绝来自大陆的统治,以他们独特的法规和方式生存,把岛屿当成他们的乐园,歇脚、享乐、交易,甚至让刚下船的摩利尔觉得,这里有着几乎不次于瓦坦城港口区的繁华。
但是赛蒙比初次来此地的摩利尔注意到了更多东西。
负责船舶登记的工作员换人了,而且手续比赛蒙上次来时要麻烦得多,在港口巡逻的士兵也增加了。港口里的船不少,但是进港的不多,出港的几乎没有,如此缺乏流动性可有点不正常。虽然怀着对岛上不正常气氛的疑惑,赛蒙回来后依然给水手们放了假,不放也不行,因为这帮家伙都憋疯了——不过二十六和另外几个奴隶依然要留在船上。
“尊敬的法师,”他对摩利尔说:“请原谅我的失陪,我有些私事要办……哦,您可以去‘破碎头骨’旅店休息一晚,它就在街道的尽头,罗尔可以带您去,那是岛上最棒的地方之一了,一切费用包在我身上!只要记赛蒙·哈瓦里安的名字就可以了!”
摩利尔微微颔首,但是拒绝了让罗尔带路的提议,因为海精灵现在明显心不在焉:“我们会找到那个地方的。我可以在岛上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我感兴趣的东西……别紧张,赛蒙船长。不会让你付钱的。”
赛蒙施了一礼表示告别,摩利尔注意到他的卷发和小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弄得既漂亮又整齐。
这家伙和欧沙利文倒是有点像。摩利尔沿着街道走开的时候想。
赛蒙在拥挤不堪杂乱无章的建筑中间穿行。这些依岛上地势而建的房子简直就是迷宫,但是却难不到赛蒙。他七拐八拐,硬皮靴踏在木板阶梯上发出独特的声响,最后钻进一条僻静的死胡同,在一扇铁门面前停下来。
他上前一步敲了敲门,脚下传来不正常的触感。低头看去,一只从门旁垃圾堆里伸出来的手臂在已经昏暗的天色下却显得苍白异常,黑红色的血混着肮脏的水污沿着尸体所在的位置一直流淌到赛蒙的脚下。
赛蒙咧了咧嘴,为这可怜的家伙默哀了一秒钟。铁栓的摩擦声让他抬起头,看到铁门上的小窗里出现了一张肌肉有点过分发达的脸。
“该打扫一下了,安迪。”赛蒙好像老朋友似的和开门的大汉打招呼,但是大汉只是偏了偏头,示意他跟上。
铁门里面是个小小的庭院,几个彪形大汉正在玩牌,他们身边都放着武器,看都没看赛蒙一眼。
从一个侧门进去,小小的房间里没有楼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栏杆的方形吊板,赛蒙站上去仰起头,让上面拿着弩的卫兵确认无误之后,才绞动轮盘,吱呀吱呀的把他吊上去。
布置奢华的房间内没有窗户,好几盏鲸油灯把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但是空气依然很清新,一点没有气闷的感觉。
“待在那里,别弄脏了我的新地毯。”在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拱卫下的房间的主人制止了赛蒙走上前来鞠躬行礼的打算,而是让他就那么站在吊板上有点尴尬的微笑着。
依偎在房间主人身旁,只披着一袭薄纱的漂亮侍女点燃长长的烟斗,送到他嘴边。他凑上去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慢的把烟雾从肥厚的鼻子里吐出来——房间内立刻飘散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赛蒙把自己的剑交到伸过手来的士兵手中,自己则仍然站在吊板上面微笑着等待对方训话。
“赛蒙。”他慢慢开口,声音混浊,好像也和他那曾经健壮无比的身躯一样塞了太多的肥油:“你知道吗?我本来已经打算好了……如果你没有在上岸之后立刻来见我,那么明天早上人们就会在臭水沟里发现你千疮百孔的尸体。”
赛蒙脸上如沐春风:“怎么可能呢?德里克先生,看到您身体一如既往的康健,实在是让我由衷的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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