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留春人(二)(1/2)
番外|留春人(二)
青绸红线绿绮罗。
红线绕指千百般,青绸缠腰步步莲。
嗬…
周平宁说不清心里头是哪样情绪,低头再看那人,像是自嘲又像是诧异笑了笑,转头吩咐黄总管,“从你的账里支五两银子出来就当赏她剪的那副石榴抱春。”
五两银子…
刚刚够赔香和香炉…
青绸猛一抬头,神色变得很迷惘。
数年之后,已白发暮年的张太夫人记性变得很不好时,却仍旧揽着亲孙儿,很小声地说起男人很淡很淡的那袭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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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停不下嘴。
女人家上下嘴唇一搭,后宅的话传得飞快。
晋王周平宁对酒色无趣,此乃众人皆知,说来也奇怪,经“戊戌”一役后,定京城里迅速蹿红的新贵们好像没几个是沉溺声色之人,贺家小子连个妾室都没有,方家小子尚了公主之后一直很老实,除却老四家里头还储了几个莺莺燕燕,其他的当真老实得不行。
晋王亦是,空荡荡一个王府,什么都人、夫人、侧妃能上品级的妾室一概没有。
成亲这些年,膝下无子无女,连内宅都极少进,两口子一个住内宅,一个住外院,早两年碰上面还能吵上一吵,到如今,两个人逢年过节见回面,连话也不怎么说了。
除却晋王没意思纳妾纳美,这夫妻过的日子倒是和大多数的勋贵人家形似,神不似。
“黄总管的账里拨了五两银子赏给小伙房里那个丫头…”
“对,没错,就是上回剪了副窗花被王爷留意那个。”
“长得小模小样的,还不太会说官话,能听出土话腔…”
“啧啧啧,你说那小蹄子怎么命这么好,就入了王爷的法眼里了呢!”
“嘘——往后的贵人主子还叫人小蹄子,也不怕遭人听上一耳朵!”
说什么、怎么说的都有。
上下嘴皮子一搭,又是一出好戏。
下头人窃窃私语的话,周平宁自是听不见。
天将过暮色,黄总管曲指扣窗板,小声问里头人,“王爷,今儿个是在书斋用膳,还是去正院…”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将才王妃遣人过来请您来着…”
这很难得。
多少年了,正院难得主动过来瞧人。
黄总管跟着周平宁近十年了,两夫妻的恩恩怨怨,他大约都看得清楚,说谁负了谁也不好说,说谁比谁高尚也不好说,说谁更爱谁,这好说,一定是周平宁更爱那位,这是铁板钉钉,无需商榷研究的。
可这爱里,又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不甘心。
这个,他可当真说不好。
反正这两谁也不欠谁的。
可偏偏一个觉得自个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个忍着性子顺毛捋,再多的爱和愧疚,都抵不过时间呀。
照他来看,原先论是吵还是骂还是委屈得嚎啕大哭,都比如今这样两看生厌形同陌路强。
里间静悄悄的,隔了半晌才听见周平宁一声嗤笑,“行,就去正院。”
许久未来的正院还是静悄悄的,走近正房才能隐约听见几句争执,模模糊糊有几个词儿,“抓住”、“放低身段”、“今时不同往日”…
周平宁步子在廊间门口一顿,他自然听得出来这是陈婼身边那个陈妈妈的声音,似是想起什么却陡然兀自笑,撩开帘子,里头的声音随即戛然而止。
陈婼端坐在案首,两鬓梳得很滑溜,着绛红常服佩赤金头面,正襟危坐得不太像是要用晚膳的模样。
兴师问罪。
周平宁脑子里陡然出现这四个字。
周平宁迈脚入内,陈妈妈扯开笑赶紧迎上来,态度十分殷勤“…一早王妃便吩咐人拿小灶炖上天麻鸡汤,您赶紧趁热喝上一盅…蜜汁乳鸽、锅包肉也是您一贯爱吃的,王妃都记…”
“我不吃甜的已经很久了。”
周平宁朝陈妈妈笑了笑,轻声打断其后话,十分自然地坐到上首,看了陈婼一眼,“太医说我尽量用些清淡解热的膳食,不吃甜食已经很久了。”
陈妈妈手上一紧。
周平宁再无后话,陈婼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向他,亦无回答。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冷下来。
隔了良久才听陈婼亦笑起来,从开始的极小且无声的微笑,慢慢放大变成朗声大笑,笑到最后眼泪都快出来了,便索性就着帕子将眼角一抹,眼光微波看向周平宁,很轻很轻地道:“什么时候你也能在我面前摆谱了”
陈妈妈被激出一身冷汗来。
我的二姑娘哟!
今时可不比往日啊,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娘家不仅没了还被人抄了老巢定了死罪,陈家的后生们都没法子翻身,大姑娘到底没用处,四皇子也从未涉及过这些子争斗,换个位子来想,这周平宁可是正当时啊,有谁愿意正妻是逆反者出身的又有谁乐意让妻族拖累仕途又不是脑筋有毛病!
这男人没这么薄情,可也不可能始终如一的深情——还是建立在妻室从未理解与信赖的基础上。
今儿个有青绸,明儿个呢红绸、蓝绸,什么下作玩意儿可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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