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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柏这一天都过的神思不定。
他坐在学堂靠窗的位置,坐姿端正,看似专注地望着立于前方的灰衫男子,听着赵先生抑扬顿挫的讲学,可只有他知道,其实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于脑海里一幕幕缠绵而炽烈的画面,他不想想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已。无论他做什么,走路也好,读书也好,练字也好,那画面牢牢地盘旋在那里,挥之不去。
他懊恼地握拳敲了敲额头,薛柏啊薛柏,她是你嫂子,她为你缝衣做饭,她为你照顾兄长亲人,你怎么能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亵渎她
不行,哪怕一个念头都不行!
恰在此时,赵先生点了他背诵一段文章。
薛柏迅速收拢心神,于起身的短暂功夫忆起该篇,淡然而答,声音清朗如雨打玉盘。
赵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问了其中几句话的含义,听他对答如流,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经此一番提问,薛柏总算归了心,再也不敢胡思乱想。每年五两的束脩,一年入学堂读书十个月,一天便是十六七文铜钱,容不得他浪费。
申初,讲学结束,薛柏收拾好纸笔,同交好的几位同窗打过招呼,径自沿着通向镇北的街道往回走。
大抵是闲散下来,昨晚的梦又不依不挠地闯了进来。
细白如玉的身子,羞若海棠的脸颊,氤氲似水的眼眸,扭动挣扎,迎接缠绕,真实地好似真正发生过。
“啊!少爷您没事吧”
清脆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薛柏瞬间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已撞了人。
他又羞又愧,忙伸手去扶倒在身前的白衣男子。
可他的手却被一旁的青衣小厮打掉了,“不许你碰我家少爷!”
薛柏错愕,不由自主看向那小厮,只见“他”唇红齿白,身量纤细,朝他怒目而视,脸颊上却浮着两团红晕,娇娇俏俏的,分明就是个姑娘啊!
正想着,白衣少年坦然自若地站了起来,他背朝着他,双手随意拂了拂衣摆,侧脸朝“小厮”道:“不得无礼,他又不是故意的。”说着,身子微转,似是要转过身来,却不知为何顿住了,看也没看他,招呼“小厮”走了。
仅仅一个侧脸,却足以让薛柏辨认出,对方也是个姑娘,一个很好看的姑娘。
他不由蹙眉,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在家里待着,竟然学戏文里那样女扮男装出来,真是……
想了想,他拱手朝两人的背影道歉:“方才失神,无意撞到这位少爷,还请不要见怪。”不管怎么说,他都撞了人家,赔罪是一定要的。
杨馨兰不知自已的女儿身份已经暴露,本想潇洒离去的,却在听到他的声音时想要再看他一眼,便微笑着转身:“哪里哪里,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你,你没事吧”
玉冠束发,长眉美眸,既有三分男子的英气,又不失小女儿的娇柔,这样回眸一笑,惹得不少路人回头偷看。
薛柏在两人视线相碰时便垂了眼帘,“既如此,那我就告辞了。”言罢不再多说,快步离去。
“小……少爷,他怎么这样冷冰冰的啊!”小丫鬟不满地嘟起嘴,瞪着薛柏的背影轻声抱怨道。照戏文里唱的,他应该主动与自家小姐结交,然后两人话语投机,渐渐成为知己,最后小姐无意中表明女儿身份,他才豁然发现他已经对小姐上了心啊,到了那时候,他宁肯抛弃功名利禄,也要入赘杨家与小姐相亲相爱……
杨馨兰一看她那恍惚的神情,猜到她又想歪了,抬起折扇就朝她脑上敲了一下:“我看你是陪老夫人看戏看得太多了,完全陌生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立即凑到一起何况他又是急着回家的倘若他能记住这一次,对我略有几分印象,我也就知足了。走吧,咱们回府。”来日方长,她不急。
后半晌,薛松和薛树回来的稍晚一些,不过叶芽专心致志地教春杏针法,倒也没有在意。
“媳妇,你猜我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薛树背着双手冲进屋子,笑嘻嘻地道,站定了,才发现屋里还有旁人,他愣了一瞬,赶忙将手里的东西遮掩地更严实,生怕春杏偷看告密。
其实春杏已经看到了,她低下头偷笑,悄悄瞥了叶芽一眼,见她似羞似恼,心中一动,“二嫂,我去外面瞧瞧大哥他们打了什么回来,听虎子说后院有两只山鸡,我今儿个来就是要看山鸡的,没想到只顾着跟你学针线,把正事都忘了!”说着,利落地提鞋穿好,俏皮地朝薛树眨眨眼睛,笑着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满眼期盼讨好的薛树,和羞恼又好奇的叶芽。
“媳妇,你猜啊!”薛树挪到炕沿前,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催她快点。
两人到底是熟悉了,叶芽很快从被春杏撞见的尴尬中恢复过来,放下手里的针线,挪到他身前,假装生气地着看他:“什么好东西啊,值得你这样神神秘秘的,害得我被春杏笑话!”
薛树嘿嘿笑,飞快地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在她抬手要推开他之前,将东西捧到她眼前,“媳妇,好看吗”
那是一捧红艳艳的山花,纤细的碧绿长茎顶着一圈淡薄娇嫩的单层花瓣,中间是一点鲜亮的鹅黄花蕊。一根挨着一根,一圈拥着一圈,灿烂明媚,就这样突然地呈现在她面前。
叶芽愣住了。
她见过许多名贵的花,雍容华贵的牡丹,淡雅高洁的白莲,小如繁星却馨香远传的丹桂……那些花比眼前这一捧朴素的山花要好看要有名要芬芳不知多少倍,却没有哪一种那一朵哪一束,让她看呆了,让她喜欢到心里去,让她忍不住为之心动。
“好看。”她双手接过花,花茎上还残留着他手里的温热。她低头轻嗅,花香很淡很淡,甚至不是那么好闻,可她还是带着满足的笑容抬起头,告诉他:“这花真香,我很喜欢,你在哪儿摘的”
看着她温柔的笑,薛树的心都快化掉了,情不自禁放柔了声音,“这是我从山上摘的,开始我只看见一朵,觉得好看,就想着带回家给你,没想到山壁上还有很多,我就爬上去摘。大哥说太危险,不让我爬山,我就说我慢点爬,肯定没事的,嘿嘿,大哥说不过我,后来他……他就不管我了。”糟糕,差点说漏嘴,大哥不让他告诉媳妇这里面也有他帮忙摘的花的!
叶芽满心都是甜蜜,顺着他的话想象他爬到山上四处摘花的努力样子,有点后怕,“以后不许你再爬山壁了,知道不”并没有留意到他最后的不自然停顿。
薛树点点头,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
“媳妇,我送你花,你给我什么奖励啊”冬天虎子帮二婶剥花生壳,二婶答应他剥完一盆就奖励他一个铜板,现在他让媳妇高兴了,应该也能得到奖励吧
叶芽有点想笑,敢情他摘花就是为了奖励
她低头,掩饰唇角的笑意,把花递了回去:“我没奖励,只好还给你了,谁有奖励,你就送给谁去吧!”
薛树顿时急了,“这花是你的,谁也不给,那我不要奖励行了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松开。
真是个好骗的傻蛋!
叶芽抬头睨了他一眼,听薛松和春杏在后院说话,红着脸改坐为跪,直起腰身,对着面前傻乎乎的高大男人道:“你低下来,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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