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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进到屋里,可意立时被杏月顺手放在桌上的灯影美人给看迷了,死死盯着瞧了半天,却惧于冯玉儿之前的雌威,并不敢伸手去碰,只唆着自个儿大拇指,看得一脸的好奇。
“可意喜欢这个”徒元徽抱着女儿问。
可意使劲冲着徒元徽点了点头,“好看!”
结果女儿的一句话,徒元徽竟召来了京城最有名的灯影班子“兰州班”,在水音阁给孩子们演了一出《薛刚反唐》,把康安和阿奴乐得就差满地打滚了,连可卿都瞧着新鲜,趁着宫女、太监不备,跑戏台后去寻机巧,唯有可意撅着小嘴,靠在冯玉儿怀里,倒似不那么开心。
徒元徽探过身去,殷勤地问手里还死攥着灯影美人不放的可意,“咱们可意不喜欢这些父皇可是专门为可意准备的哦!”
“她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冯玉儿儿嫌徒元徽多事,“之前这丫头吃点心撑了,怕是这会子积了食,肚子不痛快。”
“不痛。”可意将头埋在冯玉儿胸前,表示自己心情不好,不想看爹娘的老脸。
倒是一旁杏月瞧出点意思,自从徒元徽做主,将灯影美人赏了可意,这灯影美人便成小公主的爱物,须臾不肯离手,听得说今日水音阁要唱灯影戏,最是兴奋的便是可意,只如今又不开心了,少不得与灯影美人有关。
“公主,可是想瞧灯影美人的戏”杏月弯下身子问道。
果然,可意眼睛一亮,抬起身子对着杏月点了点头。
“传班主觐见!”小德子得徒元徽的旨意,冲着戏台上宣了一声。
不一时,兰州班的马班主便上来了,跪到徒元徽跟前,“小民参见皇上。”
徒元徽命小德子将灯影美人递给他瞧,问道:“你可知这是那一出戏中之人物若是会唱,立马给朕的皇子和公主们来一出。”
马班主双手捧过灯影美人,瞧了半天后,很是迟疑地道:“回皇上,恕小民眼拙,从未见过这个。”
“你们兰州班在京城混迹这么多年,竟会不知这个”徒元徽有些不信。
“回皇上,灯影戏也唱了几百年,其中推陈出新,不少戏本都失传了,不过小民认得,此灯影乃由上等驴皮所制,皇上您瞧,它厚度适当,润泽透明,柔而不软,硬而不脆,如今咱们这行里都改用了牛皮制,想来这是有些年头的老物。”
“嗯,那你可瞧出这描摹的技法出自何地若是认得出,便去给朕寻一寻。”徒元徽决定问个究竟,既然是可意的心愿,他这当父亲的,必是要帮孩子实现。
“小民虽见识不多,”马班主低头道:“不过这倒是兰州灯影的路数。”
徒元徽眉毛一挑,问:“难道就没人知道这灯影美人的出处了”
“回皇上,小民的祖父是兰州班第五代班主,当年走南闯北,见识自是比小民多,可否将这灯影美人让他瞧瞧,或许能得个出处。”马班主回道。
“他今日可一块来了”徒元徽问。
“小民祖父虽已近八十,不过依旧跟在戏班子里做活。”
不一时,一位老人被人领了上来,徒元徽瞧了瞧他,见这一位虽须发皆白,倒是精神矍铄得很,这把年纪,便是走路也无须旁人搀扶,果然是走南闯北出来的。
很快,马老班主便给众人揭了谜底,“回皇上,这灯影美人是当初在京城盛行一时的《龙凤记》中之人物,取名为闫妃。”
这一会子功夫,可意已在冯玉儿怀里打起盹来,自是管不了灯影美人,倒是冯玉儿和杏月两人,坐在阻隔外人视线的纱帘后,竖着耳朵听马老班主讲故事。
“既是盛行一时,为何后来又不演了”徒元徽不解地问。
“回皇上,是被文皇帝下旨禁了,”老班主道:“说是这戏淫邪无羁,有教人向恶之嫌。”
不想徒元徽还就喜欢“淫邪无羁”故事,叫人把孩子们带走,笑道:“不如你说说,这《龙凤记》讲的是什么。”
倒是冯玉儿细心,瞧人家快八十的人了,老跪着让人不太落忍,便命个太监给搬去张小杌子,马老班主在孙子搀扶下,谢过恩后坐在小杌子上,便给贵人们说起了《龙凤记》。
“这故事还有是典故的,取自川南一个叫百玉国地方,”老班主想了想,道:“当年小民的父亲曾去百玉国卖过艺,对那地方印象极深,后来听到了一个典故,感慨良多之下便编成了戏,《龙凤记》说的是某个小国的后宫出了一位奸妃,为了争宠为后,将自己所生的双胞女儿中的一个,拿到外头换回来一个男婴,最后扶了那假王子当上国主,招致国破家亡的故事。”
一时冯玉儿很是诧异,当时景阳宫的赵夫人也曾提到过百玉国有这个传说,没想到还曾被编成了戏。
“倒也有趣,只是哪来的淫邪之说”徒元徽笑道。
“小民也不清楚。”马老班主心中遗憾,他还记得,当初《龙凤记》一上演,虽说不上看客盈门,却场场爆满,却不料文帝一道旨意下来,这戏立时就被禁了,自己父亲当时曾伤心得捶胸顿足。
“那老班主可还记得戏文,朕的小公主喜欢灯影美人,今日可是盼着这美人开唱呢!”徒元徽道。
老班主一时大喜过望,这戏能在宫里唱,到外头可不就解了禁,这一下,他起身跪到皇上面前,道:“小民手里有全本唱词,皇上允准,小民这就让人复排此戏。”
“你们尽快排来,若真是好戏,自当准你等演下去。”徒元徽挥了挥手,便让人都下去了。
等回到凤仪宫,冯玉儿心里有事,文帝禁戏,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外祖母会被荣国公一家杀了。
贾代善遇见了明月,两人成了好事,回京后见着了李贵妃,百玉国是贾家灭的,要查这偷龙转凤的事不难,这公主和李贵妃是双生姐妹,男人的心思和女人心思转的不一样,自然以为李贵妃会看重这个妹妹,所以一直好好照顾,甚至贾代善想要悔婚,贾家也是真有些犹豫的,而后文帝下旨禁了这戏,李贵妃亲自去见了丽妃一面,丽妃就死了,百玉国的皇族也被杀了,贾家怕惹祸,自然也就处置了明月。
原本贾敦也是不会留的,但是宫中偷偷传了口谕,贾敦就保下来。不过,也和宫里再无关系,但是就冲着这是宫中口谕留下来的,贾家也不敢怠慢。但是李贵妃被抛弃流落青楼,可见一点都不待见皇家的人,这才造成贾家要保护贾敦又漠视贾敦的处境。
“在想什么”
冯玉儿叹道:“想李贵妃和我外祖母呢”
“我如今才明白,她们两位是双生姐妹,你那父皇也……”
徒元徽立刻沉下眉头:“别说他。”
冯玉儿叹了口气,自然也不再说了。
徒元徽见状,立刻温声道:“你喜欢就打听着玩,也别和朕说了,最近要安排将贵太妃葬入皇陵,等这事妥了,朕便要下旨封赠太后,你趁这机会叫人寻些贵太妃生前事迹,给她歌功颂德一番,也算还了文帝心愿,正好也给你寻些事做做,省得没事折磨孩子们玩。”
“好嘞,”冯玉儿乖巧地上前替徒元徽揉了揉太阳穴,道:“过几日我回承恩公府省亲。”
“我便不陪你去了,你带孩子们早去早回。”徒元徽低声说一声,大概也是累了,便转身睡下。
皇后省亲的风光自不必细述,反正如今人人皆称羡承恩公府,说是冯家生了一个好女儿,竟比生十个儿子还管用。
因着冯氏人丁不旺,如今愈发谨慎的冯继忠只选了几家老实厚道的族人一块搬到京城来,平日里守着老妻跟儿子过活,顺便养个白德恒做幕僚,学馆自是不能再办了,不过在府里教几个肯上进的子侄们读书,倒也能打发时间。
这日冯玉儿省亲,倒让一向安静的承恩公府极是热闹,随冯玉儿回来的,还有一大帮孩子,可卿很喜欢林如海家的林大姐儿,也将其召见了过来,等按规矩行过礼数之后,几个孩子便在冯府里撒起欢来。
因为阿奴做了康安伴读,十天半个月左右才能回府一次,冯继忠自是心里想得紧。
不过见到阿奴后,冯继忠表达欢喜的方式,竟是考较他学问的长进,让阿奴和那些个堂兄弟们比试一番。
本着和阿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情份,康安自是在一旁观战,当然他身份摆在那,年纪又小,冯继忠自是放过了他去。
好在宫里请的师傅绝不白给,阿奴自己又争气,平日里也是个勤奋的,经史子集通得不少,比试一完,阿奴竟是高出其他人不少。
冯继忠大表满意,少不得又鼓励道:“咱家的爵位虽是降等以袭,不过为父的想法,那是靠你姐姐给挣来的,不算什么本事,为父做这个承恩公已是厚颜了,男儿当建功立业,为父如今盼着你考个状元出来,给自己长脸,也替你姐姐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