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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袁子信终于被女儿拉去了几乎已成一片废墟的正院,袁夫人紧闭的屋里恰如其时地传来凳子倒地之声,被袁夫人赶在外头的人们一片惊呼,有身强力壮的男仆直接跺开了屋门,众人一拥而入,将自挂在屋梁上的袁夫人放了下来。
瞧见袁子信跟在人后头进来,躺在地上的袁夫人破口大骂道:“袁子信,有本事你便休了我,若敢迎那小狐狸精入门,我便死在你面前。”
“还愣着作甚快些将夫人扶回床上去。”袁子信根本懒怠搭理她,袖着手对众人喝道。
众人也不管袁夫人乐不乐意,七手八脚地将她抬到帐帘都已被扯烂的床上,也没有人敢留下,生怕被袁夫人近些年越发暴躁的脾气给误伤,最后,连袁小姐和陶永真都跑了出去。
“大人,您真要娶那贾元春”见袁子信面露颓丧,袁夫人不由心软了些,停了怒吼,哀求道:“您已然贬妻为妾,难道忍心瞧着我偌大岁数,还得向一个丫头磕头敬茶吗”
袁子信沉默良久,道:“皇命难违,你受委屈了!”
袁夫人一时又痛哭起来,“上一回也是,您总拿皇命难违来推脱,竟从不肯替我着想一次,我在袁家辛苦半生,只能得了这般结果吗”
“谁叫咱们惹怒了那一位。”袁子信感叹,仔细想来,他终于承认是自己心气儿太高,当初若稍稍低调些,想来徒元徽瞧在他袁子信一向忠心耿耿的份上,这仕途自会顺当无阻,何至于如今后院失火,让全家人跟着遭罪。
“大人便看着我屈居贾元春之下”袁夫人此时已然绝望,口中喃喃地道:“不行,没有这般的道理!”
“够了!”袁子信猛地站起身,道:“你若贤德,早该劝老夫做事谨慎些,不要和皇上故意生事,如今得了这下场,也是咱们的报应!”
“你说什么”袁夫人一时惊怒交加,“我这辈子处处以夫为大,何时何事不是倾力相随,如今出了事,你倒又怪到我头上,袁子信,我看透你了!”
袁子信一甩袖子,转身出了袁夫人屋子,再不管里头袁夫人又哭又骂。
“大姑娘,这是史氏给您的嫁妆单子。”贾府贾元春的屋里,丫环抱琴将一封贴子递到贾元春面前。
“放着吧。”贾元春瞧都没瞧,只躺在贵妃榻上兀自发着愣。
这一晃贾元春回来贾府已有好几天,眼瞧着明日便要出阁,贾府里却是异常地安静,哪有一分即将嫁女的热闹,只是各房女眷们循着规矩派人送来添妆之物,竟无一人当面和贾元春贺喜。
说来又有何喜可贺贾元春一点也不盼着这些,她心里知道,便是人家真的亲自过来了,也不过是为了面上过得去,该在背后笑话的,依旧笑得前仰后合。
是啊,谁能不笑呢,她贾元春争强好胜了二十来年,最后却给一个比自己爹都大的男人做了妻,说来连她自己都觉好笑。
“大姑娘,二太太过来了。”抱琴这时又进屋禀报。
贾元春擦擦脸上泪珠,站起身来迎接母亲。
王氏一进到屋里,眼泪已是控制不住,拉住贾元春,哭道:“我的儿,如何是你受了这般委屈!”
一句话,说得贾元春再忍不住,投到王氏怀里又哭了出来。
母女俩抱头痛哭一场之后,王氏愤愤地道:“这贾府的人心都是凉的,如今瞧着元春帮不了府里,竟是面都不肯露一下,当初用着人时,怎么不见她如此!”
贾元春知道,这是王氏在表达对史氏的不满。
自从她被父亲贾政接回到府里,史氏一直抱病不见,贾元春知道,史氏本将全副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谁成想最后得来一场空,甚至可以说是羞辱,一辈子心高气傲的老太太,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是女儿让老太太失望了!”贾元春低下头,其实她心中何尝试不失望,失望于她这一生唯一有过的爱情,尚未开花结果便自凋残了。
王氏望着女儿,又爱又怜,却不敢告诉贾元春,她回来的头一晚,史氏在自己屋里大骂,说这孙女白费了她心力,却是烂泥扶不上墙,好好的皇上不去巴结,却跟袁子信那老东西混到了一块,真是丢尽贾府的脸。
这些话是史氏身边人偷偷告诉的王氏,把个王氏气得心口疼了一天,恨史氏不讲道理,明明是她和袁夫人说好,由袁子信帮着将贾元春举荐给皇上,元春不过奉命行事,如何此事不成,反成了元春的错!
再说,皇上被那冯皇后迷住了心窍,不但辜负自己女儿这一份心,还将人往火坑里推,逼着好好的姑娘家嫁给袁子信那半截子入土的家伙,哪有一点仁君之风。
摸了摸女儿的脸,王氏道:“元春,便想开着些,咱们女人生来命苦,日后到了袁家,对其他人也无需搭理,将袁大人侍候得好便是,好歹你也是一品诰命夫人,日后若能得上一子,等袁子信死了,这袁府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贾元春不由苦笑,王氏的意思,就是让她且等着袁子信一死,便算是得了解脱,其实她心里何曾不这样想,只是一想到明日便要和那袁子信和床共枕,贾元春忍不住想吐。
然而再不愿,日子还是得来。
袁府倒是给了贾元春足够的尊重,一切婚礼仪式皆为规矩备齐,派了八抬大轿将人接过了府,迎亲队伍一路鼓乐齐鸣,倒也算浩浩荡荡。
而贾府这边也是要面子的,嫁妆台数够了。
唯有一点不能向外人道的,那便是长孙女出嫁,身为贾府老祖宗的史氏却依旧抱病不出,贾政两口子也没奈何,领着贾元春到史氏屋外磕了三个头,算是圆了祖孙之情。
对这场婚事感到不快的,除了史氏,少不得还有那位袁夫人。
按理主母进门,袁夫人这妾氏再不能住在正院,而是要避居偏房,只袁夫人忍不得这口气,袁子信催了几回都不肯搬,最后也只能由着她,袁子信另拨了东院给贾元春住。
而贾元春被花轿迎进门后,袁夫人自是没这闲心去迎接什么主母,闭坐屋中,想想便伤心,少不得又哭又骂了一个多时辰。
东院之中,袁子信醉醺醺地掀开贾元春的盖头,瞧着面前这张青春姣好的脸,少不得有些惊艳,一时倒是将这些日子府内府外的烦恼全抛到了九霄云外,也不管还有旁人在场,便往贾元春脸上亲了一下。
虽说新婚三日无大小,只袁子信岁数跟身份搁那儿,也无来宾敢和他开玩笑,众人很是尴尬地说笑几句,便赶紧都跑了,倒只下一对新人。
喜床之上,贾元春低着眼睑,心里头却在哭泣,女人一生也就这出嫁最是光彩,为何唯独自己却有颜面尽失之感,哪来一丝开心可言。
“元春,既然老夫娶了你,自会好好对待,”坐在旁边的袁子信拉着贾元春的手,道:“以后这府里便交给你管。”
贾元春感受到一双老人粗糙的手正摩挲着自己,心下突然又想起了皇上年轻模样,下意识地想缩回柔荑,却被袁子信死死抓住。
袁子信俯到贾元春的耳边,道:“老夫知你害怕,不过夫妻敦伦乃人之常情,再说老夫年过半百尚膝下无子,今后怕是要靠元春你了。”说着便将贾元春推倒在床上。
而与此和时,洞房之外,袁夫人早已站了许久,旁边有仆妇想劝她回去,却被袁夫人一把推开,直到里头火烛熄灭,新人安歇下,仆妇才扶了用帕子捂着口,一直痛哭不止的袁夫人出了东院。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天还没亮之时,袁子信居然又回了袁夫人的屋子,躺倒在老妻身边,竟是止不住地长吁短叹。
袁夫人如今难得入眠,一听到有人进自己屋便醒了过来,知道袁子信来了,胸口不由一暖,正待温言软语,却发现袁子信心情不好,不免心下冷笑,觉得定是老牛吃嫩草,袁子信的精神头不济了,便故作不知,只睡自己的。
倒是袁子信主动说起话来,“上当了,真是上当了!”
“这又是出了何事”袁夫人终于按捺不住好奇,还是开口问了。
袁子信又叹了一声,“羞死老夫了!”
袁夫人倒笑起来,讥讽道:“没这本事便不要娶什么少妻,怕是本事不够,将人得罪了吧”
“那个贾元春居然早不是姑娘了。”袁子信低声道。
“什么”袁夫人大惊,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可是皇上……”
袁子信点点头:“别问。”
“哎哟作孽!”袁夫人一时恨得要死,难怪外人都说贾府肮脏,果然没有干净人。
“这事老夫只和你说,不许到外头透漏一个字,”袁子信不禁唉了一声:“她说是皇上醉酒后弄的,日后不管怎么样,你别想着将人弄没了,否则,我们家就完了。”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她”袁夫人急切地问,想着最好是赶紧一休了事,省得放跟前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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