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一八四(2/2)
公子远身后的男人连忙上前,躬身也朝嬴政见了礼。
嬴政面容冰冷,厉声道:“两位眼睛可是有恙看不见寡人身边的庶长吗”
使臣识趣得很,忙躬身又叫了一声,“见过庶长,庶长风姿过人,方才见之怔愣,这才忘记出声了,还望庶长见谅。”
而公子远却觉得朝徐福见礼,简直是奇耻大辱。他身为韩王的儿子,要他给秦国的区区庶长见礼在秦王跟前卑躬屈膝也就算了,他算什么东西一个男宠而已……公子远看向徐福的时候,目光实在太过无礼,其中不屑和鄙薄,几乎要喷到徐福的面上来。
“公子远好大的气派!”嬴政心中顿时更加不悦,声音已经冷得可以淬冰了。
如今对于嬴政来说,瞧不上徐福,便如同瞧不上他。
公子远对徐福的态度这样恶劣,还怎能指望他温和以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从进入咸阳那一刻就该有个觉悟!
使臣有些惊惶,忙拉了拉公子远的衣袍。
公子远气得磨牙,不过他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当嬴政表露出极度不快之后,公子远终于知道,他今天不管乐意还是不乐意,都必须得向徐福见礼。在公子远看来,这或许就是秦国要踩韩国的脸面。他再度弯下了自己的背脊,不过这次是冲着徐福了。
“……公子远见过庶长。”他的语气很是僵硬,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没完全掩盖住。
徐福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一下子就看出公子远心里在想什么。
哦……或许在说,这个该死的男宠。或许还在说,秦王被男色迷得神魂颠倒了,男色误人!我身为韩国公子,怎么能给这样的人行礼呢
不是徐福已经拥有读心术了,而是公子远的表情,实在是一目了然。
嬴政当然也看出了公子远的不乐意,他压下心头汹涌的怒意,并未让公子远重新来。现在不管来多少次,公子远就是不尊敬徐福,哪怕是让他磕头也没意思。等韩国没了,到时候公子远是想找个磕头的地方都没了。那时他什么都不是,还能指望见到秦国的驷车庶长吗
等公子远和使臣站起来之后,嬴政就不怎么搭理他们了。
公子远呈上堪舆图,呈上文书,然后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在了下面。
嬴政将文书抓在手中,神色不明,公子远费尽力气想要从他面上找出点喜色,都没能找到。公子远心中忐忑,不知嬴政这副姿态,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秦王……”那使臣终于按捺不住出声了。
“寡人知道了,下去吧。”嬴政不冷不热地说。
使臣咬咬牙,终究还是不敢再追问嬴政,只得先带着公子远下去了。若是公子远是个识趣的聪明人,嬴政当然不会吝啬对他们的态度好上一些,但公子远这么拎不清,嬴政也没必要给他好脸色。
殿中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嬴政面色缓和了不少,转过头来,低声问徐福:“方才那人触怒你了,心中可还觉得不快”
“我怎会跟他计较”徐福一语带过,伸手去抓他手边的堪舆图,这样的动作按理来说是很大不敬的,但是旁边的宫人就这样看着。
一句话不说就抓堪舆图算什么人家都没伸爪子挠王上呢。宫人们无比淡定地想道。
“让我瞧瞧,韩国献上的是什么地”徐福对这段历史是半点印象也没有。如今跟在嬴政身边久了,徐福也能认一认古代的堪舆图了。上面画着的地界,乃是南阳。徐福对别的地方没有印象,但对南阳还是有几分印象的。南阳乃是汉时的五都之一。汉时一共有哪五都呢南阳、洛阳、临淄、邯郸、成都。徐福甚至隐约记得,南阳在汉时也修建了著名的水利工程,后与都江堰、郑国渠并称为三大灌区。
唔,看来要是水利兴修起来,也应当是个好地方。
“不错。”徐福不自觉地说出了声。
嬴政瞟了一眼,并未说话,他对这块地还看不上眼。徐福知道他为什么看不上眼,因为嬴政压根就还惦记着整个韩国嘛。
“届时要到韩国去接收这块地。你与寡人一同前去”嬴政现在已经学会一个路子,堵不如疏,他出门就把徐福带着一块儿走,他很清楚徐福的性子,在外面折腾不了多久,徐福就会觉得疲累,恨不得立即回到咸阳去安生待着了。
“好啊。”徐福还是相当期待那一日到来的。
仿佛国王检阅自己的领土一样。那滋味肯定很爽。
……
公子远被安排在了秦王宫中,给他的待遇也并不比当初的公子嘉好,只是好歹没那么偏远。但公子远的脾气就远不如公子嘉隐忍了,一发现住的地方不合心意之后,公子远便立即闹了起来。但是满院子的宫人侍从,没一人搭理他,就让他闹。公子远想要教训他们,人家就已经麻溜地躲起来了,哪里还有公子远下手的机会
公子远实在不够聪明,他见闹起来没人搭理他,就干脆出了那个院子。
徐福撞见他的时候,他正好被宫里的守卫给抓住了。
秦王宫哪里是能胡乱蹿的何况公子远又是韩国人,守卫当然不会手软。
徐福走近了,还能听见公子远唉唉的叫唤声。
“这是做什么”公子远被压在地上终究还是有些难堪,不管怎么说都是韩国公子,这样子还是显得秦国太欺负人了点儿……唔,虽然秦国一直都在欺负人。
守卫见了徐福,立即朝他行了礼,低声道:“此人太过鬼祟,便被我等拿住了。”
“松开吧,他是韩国公子。”徐福出声道。其实这些守卫未必不知道他是韩国公子,只是在秦王宫里乱窜,管你是谁,先装作不认识给逮住了再说。
守卫刚一撒手,公子远就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恨恨地看着徐福,嗤笑道:“哦,是庶长啊……”他的语气听上去实在太过嘲讽。
徐福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瞧一瞧里面是不是都是稻草。
他冷睨了一眼公子远,“公子是没有习过规矩吗”
公子远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你竟敢、竟敢如此与我说话”
徐福心道有什么不敢的,秦王我都敢数落,你又算什么东西你尊重别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就公子远这样的人,还不配得到他的尊重。
“将他从何处来的,从回何处去。”徐福直接吩咐那守卫。
守卫点头,立即上前围住了公子远,公子远没想到对方真的敢动手。这个驷车庶长竟然能自由调动王宫守卫秦王脑子是被驴踢了吗都怪面前的男子,容色太过惑人!长得这样一副面孔,不是祸水是什么
公子远高声叫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乃韩国公子,而你却不过一个驷车庶长!一个男宠而已!真拿自己当第二个龙阳君了吗以色侍人,竟也不觉羞耻!”
一阵脚步声在走近后,突然停住了。
徐福回头去看了一眼。
公子远跟着也看了一眼,等看清并不是那个残暴的秦王后,公子远立即松了一口气,他梗直了脖子,做出自以为的高冷坚定的模样。
而徐福此时已经快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公子远不仅是脑子里是稻草,他这运气也着实霉啊。
那停住脚步的,是蒹葭、桑中及龙阳君三人,不远处还有韩非、姚贾。
哦,其他人抛开不说。
龙阳君!
你当着龙阳君的面,拿他来举例子、打比方,说男色侍人不是个好东西。若说从前徐福不清楚龙阳君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现在,徐福已经很清楚了,龙阳君手段高、记仇,分外记仇。想一想魏国如今被搞成什么样了其中正有他的手笔。说是龙阳君以色侍人,还不如说那昏聩的魏王在依赖龙阳君。
此时龙阳君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了,眼眸里透着寒气。
而他身旁的蒹葭面色更为不快,若非徐福还站在那里,他还没发话,蒹葭早就上前将那大放厥词的公子远撂翻在地,再痛揍一顿了。
公子远见徐福久久不说话,以为他是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来,顿时就面带得色,转身欲走。
这些人想抓着他走,他还不屑与这驷车庶长待在一处呢。平白污了自己面前这块地。公子远满是恶意地想。
但是没有徐福发话,公子远是进不得退不得,那守卫还围着他呢,方才公子远骂了那样一串话出来,守卫们也是面色愤怒,狠狠地看着他,那模样直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公子远实在是太不了解秦王宫了,他也太不了解徐福在嬴政心中是个什么地位,在秦王宫中又是如何受人崇拜。
徐福与嬴政在一起的事儿,若是初时还有人拿出来说,那还有点儿效果,说不准就有人说徐福以色侍人,做男宠实在羞耻。但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大臣们屁话不敢说,太后也不插手,秦王的姬妾们开开心心表示单身日子真棒,俩儿子也欢喜地认了徐福当爹……就连秦国百姓,也认为徐福和嬴政在一起,那就是天造地设啊!现在在所有人的眼中,徐福就是能带来好运的神仙,祸害个秦王的性取向算什么
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这样来诋毁
几乎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公子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招来了众怒。
徐福看着他的模样,轻叹一口气,语气淡淡:“公子远,日后韩国定是毁在你的手上。”
这句话并不带半分严厉的口吻,但是冷冷淡淡的,叫公子远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愿承认徐福身上的气势太过强悍,他梗着脖子,高声道:“大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韩国若是灭国,那定然是因为你这张嘴。”徐福冷声重复了一遍。
此时韩非和姚贾走得近了。
韩非面带惊讶,但却并未出声和公子远打招呼,反倒是公子远见了他,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高声喊道:“结巴,快来救我!此人对我无礼!定要禀明秦王,好好教训他!”
韩非脸上难看,并未出声。
而徐福是真的勾了勾嘴角,带出了一丝笑容。
他是真的憋不住了。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蠢呢
明知道就韩非和你有点血缘关系,说不定能救你一命,张口就叫“结巴”,这样不尊敬兄长,想来以前在韩国时便是如此。但如今可不是在韩国,这里是在秦国。
徐福冷声提醒他,“公子是在叫谁”
“韩非啊!”
“公子说的什么胡话韩非可早就死了。”龙阳君走上前,慢悠悠地出声道。
公子远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生得好生俊美,但那双眼太瘆人了些。
公子远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对……对啊……韩非……不是死了吗
“你们、你们……”公子远瑟缩了起来,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的还磕巴了”龙阳君冷笑一声,“我瞧这位韩国公子怕是日后都别想出这个地方了,秦王怎么愿意放这样的狗东西出去呢韩国算什么”龙阳君抬手捏住公子远的下巴,因为手上使力,公子远的下巴很快就红了。
龙阳君低低地骂了一句,“狗东西,连局势都瞧不清楚,实在蠢笨。打碎了拿去喂恶犬,恶犬都不乐意吃你。”
徐福看着这一幕:……
这一刻的龙阳君看上去实在是……攻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