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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九六卦(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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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笑道:“龙阳君乃是闻名各国的剑术高手,有他在身边,徐奉常的安危也多了几分保障。”

徐福想一想,似乎也是。

他虽然想去赵国,但他可不想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或许真是凑巧,李斯刚与他说完,便有赵高带着蒹葭与桑中来了。柏舟、甘棠二人还在处理他事,便没过来,此次应当也无法同行了。

蒹葭臭着一张脸,还是见着徐福之后,他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赵高笑道:“我只是奉命将人送到徐奉常跟前来,其它便不管了。”说罢,赵高还深深瞧了一眼那李斯,这才离去。

之前在魏韩之行中,蒹葭也与李斯熟悉了,此时自然也不拘束,当即便道:“先生,龙阳君也要与我们同行。”蒹葭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徐福总算知道,为什么蒹葭会臭着脸呢。原来是不乐意龙阳君同行啊。

不过他也挺希望有个龙阳君随行的。

“那便请龙阳君一同吧。”徐福道。

蒹葭瞪大了眼,登时委屈不已,冷着脸,就走到一边去了。

李斯笑道:“还真是说什么,便来了什么。”李斯相当会做人,要说他今日过来,特地与徐福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透着几分亲厚罢了。

左右徐福的朋友也不多,徐福倒是很受用李斯这样的好心提议。

送李斯出去时,李斯还笑道:“如今李斯不能陪在徐奉常身边了,徐奉常一路小心。”

桑中闻言,目光怪异地看了李斯一眼,总觉得李斯这话听上去实在太叫人误会。

而李斯回程路上,还在默默地想,过不久他便也要离秦了,他也要手持重金前往他国,继续游说他国大臣。不知那时,他身边派来的侍从是个像蒹葭那样的,还是个像桑中那样的……

眼看着要走了,徐福还特地去见了苏邑。苏邑早已听闻了小朝时的消息,他实在难以理解徐福举动。

“恕我直言,徐奉常实在不该去阏与!”苏邑在徐福面前,向来是有话便会说,此时也丝毫不做掩藏。

徐福知道苏邑会说出同嬴政一样的话来,一句话就给他堵了回去,“我心中都知晓,但却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他知晓苏邑还有个脾气,那就是万事总是为他着想的,只要徐福是为事前去,苏邑定然不会出言阻拦,还会默默支持。

但徐福却不知道,苏邑他有个脾气,是自己特别能联想啊。

听徐福如此说,苏邑心中当时便咯噔一下,凉了。

不得不去的理由……

难道是秦王做了什么伤害徐奉常的事令徐奉常心中难过恼怒,不得不远赴战场去疗心上情伤又或者说,是秦王故意将徐奉常驱走的

苏邑顿时焦灼不已,王上与臣子之间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如何是好

苏邑顾及着徐福的脸面,又不敢当面点破,只能心中暗暗着急。

之后苏邑打量到徐福冷淡镇静的模样,心中先是道了一声,徐奉常非凡人啊,到了这种时刻,却也依旧稳坐如山,半分悲色都不露于人前。但转念一想,徐奉常如此,实在令人心疼。明明心中已经十分悲苦愤然,却还不得不摆出这样的姿态……强忍痛苦……

苏邑心中难受至极。

徐福一概不知,与苏邑见过之后,这才回到了王宫中。而蒹葭跟着他出了宫之后,便没同他一路了,而是径直回了府邸,也不知他会和龙阳君如何商量。

之后徐福又特地嘱咐了扶苏,看了胡亥。

扶苏见他要走,多有不舍,便道:“老师要去赵国,请老师先留一书简给我,扶苏看着书简,便也当看做老师了。”

徐福立刻命人拿来自己平日里看的竹简,交给了扶苏。

瞧扶苏这话说的,未来长大了,必然又是撩妹的能手。

转眼便是出行之日。

徐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对未来旅途的期待,盖过了心中的不舍。瞧上去,他倒是更像那小说中的渣攻。

他随粮草大军出发,依旧乘坐马车。

他如今是护军都尉,到了军中,便等同于监军。这一职可不小!也就是他,才能得到嬴政如此提拔了!

嬴政信任徐福,知晓他不会乱来,不会胡乱插手到打仗中,为了不让他到军中被欺压,嬴政这才给了个超然的地位。这样一来,他也多少可以放心些了。

护送粮草的大军,他们也是知晓徐福的地位的。当初徐福主持蜡祭,咸阳城中可是传遍了的。

难得主持蜡祭的,换成了这样一个神仙似的人物,谁会不挂在口头多说上几句比起从前的太祝和老太卜,咸阳城百姓也是更喜欢徐福的。

不得不说,有一张好的脸,的确是事半功倍了些。或者说,有个好的气质,就更容易折服人。

徐福坐在马车之中,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咸阳城,桑中与他同坐在马车之中。

桑中摇头道:“久久不见蒹葭身影,他平日虽然不靠谱了些,但也不至于迟到许久啊,也不知是否出了事……”

他话音刚落下,便听见马蹄疾走的声音从马车后传来。

大军立刻停住了前进,士兵将那两匹马拦住了,“来者何人还不快速速离开!押粮大军也敢冒犯”

“我乃都尉身旁的随从蒹葭!”

“那你身后之人呢”

不待蒹葭回答,这厢徐福已经掀起了车帘,探出头去,高声道:“那二人皆是我的随从,将人带过来。”

有徐福发话,士兵们自然不敢再拦。

蒹葭二人进了包围圈来,跟在蒹葭身后的不是龙阳君是谁

他们当即弃了马儿,交给一旁的士兵,随后便跟着上了马车。

“如何这样慢”桑中皱眉问道。

蒹葭进了马车,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龙阳君立刻道:“是我之过。”

徐福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他二人身上扫过。龙阳君今日自是换下了裙装,转而着了男装,不知是不是许久不见的缘故,乍一见,徐福总觉得有何处怪怪的。

徐福收起目光,道:“委屈龙阳君与我做个随从了。”

龙阳君却是笑了笑,脸上的冷淡褪去,道:“并不委屈,能与先生做个随从,倒是龙阳之幸。”偏偏他这话说得诚恳无比,惹得蒹葭看了他好几眼,直露出嫌恶的表情来。

……

押粮大军便如此朝着阏与而去。

站在城楼上的嬴政看着大军化为一个个蚂蚁小点远去,这才冷着脸转身离去。赵高站在他的身侧,都不敢随意开口了。等嬴政回到王宫后,有内侍来报,国尉又来了。

嬴政心头正憋着一股郁气呢,闻言便立即让人带尉缭进来了。

尉缭也是沉着脸,二人互相瞧了一眼,尉缭道:“王上如此对我那师弟,若我师弟出了事怎么办”

嬴政手中一用力,不自觉的,那笔刀便扎入了桌案之中。站在旁边的内侍见状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暗道,这国尉还真敢说啊!一次二次撩王上的虎须了,与韩非的臭脾气差不多。

“那寡人便踏平赵国!”嬴政声音冷厉如冰箭。

但尉缭却不吃这套,只淡淡道:“王上,若我师弟出了意外,踏平赵国可有何用莫说赵国,便是将六国都踏平了,可有何用”

嬴政心中憋得内伤。

寡人倒也是如此想的!恨不得将徐福日日拴在身边,这才安全!但徐福并非寡人可以随意搓揉的人,他有自己的主意,寡人如何能拦得住届时弄不好,反让徐福对寡人不喜,那可如何是好你个老光棍来给寡人赔个徐福给寡人修补破碎的感情吗!

嬴政眸光锐利地看着尉缭。

尉缭也眼含不满地看着嬴政。

这二人,谁瞧谁都觉得胸中憋气,不爽快,相看两相厌!

如今徐福已走,尉缭也就是来膈应膈应嬴政,这样他心中才觉畅快。尉缭一甩袖袍,向嬴政告退。

等他走了,嬴政胸中怒火还未消呢,他满脑子都是徐福,气着气着,特么的小兄弟还起立了!嬴政想到徐福留下来的脂膏,心中仿佛一把火灼烧得厉害,一面欲.火升腾,一面怒火旺盛。他一定是史上最憋屈的秦王!

徐福等人行在路上时,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了,不过那些顶着烈日的士兵还未叫苦,徐福当然也不会叫苦。路是他非要走的,他可没什么能抱怨的。

只是见到士兵们顶着日头行军,徐福心中微微有些不忍。他不会叫他们停下来,因为这可能会延误了秦军用粮的时候。

但他可以看天气啊!

他可以算到,几时天气阴沉,几时下雨,几时天气凉爽啊。

如此观察几天后,到了这日下午,徐福便突然掀起了车帘,开口说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道命令。

“找个山洞。”

“找山洞”距离徐福最近的士兵最先愣了,那士兵小心地问道:“都尉,为何要寻……寻山洞啊”

“天黑时,便会下大雨。此时若是不寻,等再晚上一些,便迟了。”

众士兵面面相觑,不知是不是该信,但思及粮草的重要性,他们还是老实听从了徐福的话,去寻山洞了。

他们人并不多,找个足够大的山洞,便完全可以容纳下他们。

一路缓缓前行,一路寻找,他们总算是赶在天黑前寻到了一处山洞。

有人低声道:“躲树下不是也成吗为何偏要寻山洞”

“树是不能躲的。”开口说话的却是龙阳君,“我曾见过有人躲在树下,恰巧被雷劈中,也不知那雷是否有灵性,但还是不要在树下躲雨为好。”

龙阳君说的话令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哪里还敢质疑徐福之话他们联想到徐福在咸阳城中是个什么地位,顿时心中愈加膜拜徐福。想来信他,是绝对不会错的!

一行人很快进了山洞,又点起火堆,纷纷取出干粮来食用。

桑中拿着食物递到徐福的手边,徐福却看向了洞外,“该来了……”

旁人听见,还道他在说什么呢,却听一声闷雷响在空中,将所有人都惊了一跳,唯有徐福还稳坐在那里,从桑中手中拿过食物,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要、要下雨了” 不知道是谁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

接连几声雷响之后,外面便稀里哗啦地下起了大雨。

看得人直咋舌。

“怪不得……就说咋这么闷热呢。”有人感叹了一句,随后看向徐福的目光便掺杂上几分崇敬畏惧了。

连老天都能测的人,自然令人倍觉神秘尊崇。

徐福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暗道一声,幸好是与士兵打交道。这些人只听军令,哪怕你随便说个什么,再不靠谱,他们也是会执行的,无形中少了许多麻烦事。

可惜啊,他只是个奉常,这都尉也不过是临时的,不然与士兵做个上司,那才叫省心呢。

嬴政也不会答应啊……

桑中拿了袍子给徐福披上,“夜深有寒气。”

“多谢。”徐福抱着袍子紧了紧,靠在洞壁,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不觉倒也睡着了。

很快山洞里便安静了下来。

这是行军这么久以来,士兵们休息得最舒适的一次,雨声都成为了催眠曲,反而令他们睡得更舒适。轮流休息过后,再醒来,天就亮了,路上虽然有些淅沥,但并不影响他们行军。于是众人推着粮草,继续上路。

一路上倒是未再发生什么事,这样也好,他们本是押送粮草去的,若是路上出了些意外,那才要命呢!

只是到达阏与时,押粮大军对于徐福的态度与初见他时,又有所不同了。若说初时,他们不过是碍于官位高低,才对徐福那样恭谨,那么现在他们就是出自真心地敬畏了。

他们往前行着行着,便见了一抹抹灰色,像是坠在夕阳的边儿上。

有些精疲力竭的众人,这才来了力气,个个打起精神,派人先行与王翦大军接洽去了。

徐福的马车还未走近,便有一行人朝着这边来了,看上去是来迎接他们的。

那为首的人穿着盔甲,面上覆着血迹和灰尘,看上去实在不大好看。徐福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龙阳君和蒹葭已经跳下马车了,桑中扶着徐福下来,便同那前来迎接的人一起,往大军驻扎地去了。

那为首的青年男子,频频朝徐福看过来,徐福有些疑惑,难道他身上有什么怪异之处不成

或许是那人的目光实在太不带掩饰了,弄得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桑中更是皱眉道:“这人什么来头怎的这样无礼”

跟随徐福而来的士兵倒是没想到那么多,他们暗自笑笑,道那位将军定然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吧,所以才会忍不住频频回头来看吧,想当初他们知道护军都尉长这个模样时,也是吃惊不小呢。

很快,他们便进入了大军驻扎的包围圈里。

抬头便可见秦军的大纛,正迎风飘扬。

徐福转头打量了一番这个环境。

远处一抹斜阳,染着浓重的胭脂色,近处有些干枯的老树,树上停着些模样奇怪的鸟儿,鸟儿口中发出怪异的叫声。原本应是幅美景,但是徐福一联想到梦中的画面,便觉得这模样生生变得瘆人起来了。

“王翦将军呢”徐福开口问那为首的人。

男子开口道:“将军还在外,一会儿便回来了。”

那男子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或许是白日里扯着嗓子喊得多了,便成了这副模样。徐福总觉得这声音听起来似乎也有几分耳熟,只是想了半天却又什么都没想起。也是,他脑子里若不是嬴政这些相熟的人,装的便是卜卦看相之类的玩意儿,哪里还能装下旁人

男子看了徐福一眼,眼里不自觉地传递出了失望的情绪。

徐福心中疑惑,难道他与这人认识不成总不至于又和尉缭、姜游一样,是认识他的原身吧

有人高声道:“将军归来!”

徐福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只仰头朝那逆着夕阳而来的老将军看去。

王翦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但盔甲穿上身,他便依旧气势凌厉,依旧是秦国震慑八方的老将!

徐福细细打量一番他的模样,在外征战,不比在咸阳城中,谁也顾不上去整理自己的仪表了,哪怕是老将军,也是鬓发微乱,脸上血色与灰色交织,但没有谁会觉得这个模样看起来滑稽。相反的,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会觉得好盛的气势!

王翦脸上并无疲色,相反的,还带着几分兴奋之色。对于将才来说,在外打了胜仗,那就是最好的灵药!一身疲惫能退个干干净净。

徐福心生佩服,主动上前拜见王翦。

此时青年男子也向王翦说起了他的身份。

“原是护军都尉!”王翦下了马,冲着徐福笑了笑,领着徐福进他的帐中去了。

而军中其他人并不识徐福是谁,见如此年轻又俊美的小子自称护军都尉,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不是滋味得很。这样稚嫩的小儿,也能当个都尉莫不是来捣乱的吧但秦军也知晓这位秦王并非胡来的人,那这小子身上可是有什么特殊本事吗众人纳闷不已,不过因此,他们倒是不敢随意小瞧了徐福,更不敢对他有何不恭敬之处。

进了帐中之后。

王翦并未脱下盔甲,那沉重的盔甲挂在他的身上,却像是无物一般轻松。

“都尉请。”

凡是在军中稍微有些品级的,便都在此了,众人一同坐下,唯有徐福一人是坐在王翦下首处的。

都尉虽然官大,但是徐福心知还是无法与王翦将军相比的,所以他很自觉地在那里落座了。其他人原本有些不大喜秦王竟然派了如此一人来帐中,但见他虽然姿态高冷,人却并非是不知事的,也难从他身上挑出错处来。众人这才放了心,看着徐福的目光也缓和了不少。

徐福原本就不打算插手军中事务,他对此道不通,胡乱插手,那不是给嬴政拖后腿,瞎捣乱吗他自认自己没有那个本事,自然就不去揽了。

他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来意,当即便对王翦道:“王翦将军可知我是什么来历”

旁人面面相觑,心道这小子不会是拿来历压人吧

王翦仔细瞧了他一番,微微眯起眼,迟疑道:“……可是之前主持蜡祭的徐典事”

旁人听罢,更是一头雾水,不是都尉吗怎么扯上什么典事了

徐福点头,“正是。我在咸阳城中,曾为大军卜过一卦。”

“哦请赐教。”徐福态度恭谨,王翦自然也会给足他面子。

“我脑中见一画面,见王翦将军与人战场上拼杀,却险些中了对方的箭矢,我睁眼后,心中难安,这才请王上准我赶赴此地,来与王翦将军做个警示。”

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脑子里见个画面便要做警示了何须如此想来都尉不过是做了个噩梦吧。”

徐福并不理他。

而王翦此时脸色一沉,“闭嘴,且听都尉说完。”

王翦积威甚重,那人闻言便立刻讪讪地闭了嘴。

“敢问与秦军交战时,那阏与的守城将领之中,可有一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甚多,不知都尉指的是哪一位”王翦倒是很有耐心地答道。

徐福摇头,“我脑中的画面也有这人的身影,当时似是他射出了箭矢,而且他口中还说了一句话,当时我无法看见他的面容,只能听见声音。”

“说了什么”

“什么大秦,什么王翦,不过如此。”

“他便是如此说的”王翦问道。

徐福淡淡点头,哪怕周围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在控诉他是个疯子。

王翦笑道:“有劳都尉千里而来,就为告知老夫这样一个消息。”

虽然他态度依旧温和且有耐心,但是徐福却能从细微之处发现,王翦并不信任自己所说的话,他不仅不信任,还全然未放在心上,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也碍于他自身的礼节,这才没有大骂自己胡言乱语,命人将自己赶出去。

徐福也不担忧,他早知王翦不一定能听进去,所以他才非要来到这里,他站起身,漫不经心地道:“王翦将军何时上战场,我便一同前去吧。”

有人忍不住了,道:“都尉上了战场,那不是成了拖累吗”

王翦皱眉,“胡说什么”

徐福摇头,厚着脸皮道:“我可并非拖累,届时王翦将军便知晓了。我身为都尉,监军也是理所应当的。不管从何种角度来说,我要求上战场,都是正当的要求。还请王翦将军届时务必成全于我。”说完徐福也不久留,便要带着桑中出去。

徐福走出账外,便还能听见里面有个不服气的声音,道:“刚还想着这人虽然草包,但好歹不会拖后腿,送来粮草倒也是好的!谁知道……现在便马上暴露了!”

又有个声音道:“让他上了战场也好,让他瞧一瞧,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战场上是要人命的,吓他一吓,他自然就不敢再胡来了……”

“你们不知晓他的本事。”突然一道年轻的声音插入。

徐福只依稀听见这个声音是那接他们的青年男子,其余便也听不清了,徐福也不可能在人家帐外久站,于是便带着桑中先走了。

不管王翦如何瞧他,反正到时带着他上战场就好。

若说当初做了那梦,他心中还有几分怀疑,那么如今见了王翦将军,他便肯定那个梦境无误了。起码这血光之灾,是肯定有的!

他之前那样细细打量王翦的面容,便是为了观他的气运。

他看上去精神奕奕,但是这出现在一个老人的身上,本就有些不合理。就好比那些回光返照的人,往往都是在死前,面色红润、光彩照人。但实际上是在透支最后的生命了。

而王翦则是在透支自己的气运。

也不知是谁给他送了辅助气运的玩意儿,如今看上去王翦老当益壮,依旧精神抖擞,但实际上内里却是个空壳子,撑不了几日,他就容易大病,这也就罢了。这几日精神好,人如同一张绷紧了的弓,但是等再到战场上,这弓弦绷不住了一松,他就很可能会出事,一旦出事,被敌军抓住机会,向他射来箭矢。那王翦最后会被射中,也并不奇怪。

观气运,观气色,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之处,甚至命格也能窥探一二。

血光之灾……确有,而且还不好逃过啊!

……

军中很快为徐福收拾出了一顶军帐,徐福同自己带来的三人进了军帐。

“待到打仗那日,桑中紧跟着我,蒹葭跟着王翦将军。”

桑中知道徐福要上战场,所以并无异议,只是不大放心先生身边就跟一个自己,万一出事怎么办但是看上去,先生似乎对蒹葭和龙阳君又另有安排,他又怎么敢插嘴呢

龙阳君看出了徐福的意图,问道:“你要随军上战场”

徐福点了点头。

龙阳君十分敏锐,瞬间便猜到了关节所在,他问道:“是王翦将军身上有什么问题”

“我担心王翦将军出事,所以那一日,蒹葭紧跟其后,同时还要麻烦龙阳君了。”

“麻烦我做什么”

徐福的目光紧紧盯着龙阳君,“龙阳君剑术第一啊……”

龙阳君忍不住笑了,“先生这样奉承于我,倒是叫人难以拒绝了。”

“如此我便当龙阳君应了。”

“先生倒是放心,也不担心我背后做个手脚,将王翦将军害死了”龙阳君撤去脸上的笑容,冷淡道。

桑中不知道龙阳君那分裂的一面,见他如此,当即便神经紧绷,甚至左手隐隐抚着腰间,万一龙阳君要作妖,他便能立时反应过来。

徐福却丝毫慌忙也无,他看了一眼蒹葭,道:“蒹葭,龙阳君如此说,该如何是好”

蒹葭阴阴一笑,“揍他!”

龙阳君叹了口气,“先生如此可不好,净教蒹葭家暴了。”

蒹葭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桑中嘴角抽了抽,这才发觉到是自己反应太多了,这二人压根就是开玩笑呢。瞧不出那龙阳君,还有这样一面。

桑中久久不到蒹葭府中去,自然也不知晓龙阳君还日日扮着蒹葭的夫人,在蒹葭府中“作恶”呢,若说他真是个高冷孤傲的性子,那实在是大笑话了!

“好了,今日我们便好生休息吧。”徐福一句话画上了句号。

桑中点了点头,掀开帐子便要出去。

徐福忙叫住他,“你去做什么”

桑中愣了愣,“出去休息。”

“帐中如此宽大,便宿在一处吧,这样我也觉得安稳些。”

桑中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是蒹葭实在太没心眼儿了,他已经十分自觉地去抱被子铺床了,龙阳君倒也无所谓,便和蒹葭一起铺床了。桑中也只能随大流。

很快便是月上中天,帐中一片安宁。

但徐福却难得地有些失眠。

他是不是有点作啊……

在咸阳宫中,便想着出去走一走,等出来了,倒是又觉得身边没个人,连睡觉的乐趣都失去了,心中忍不住就起了些思念。徐福不自觉地抬手抚了抚胸口,难道我这颗心也会动吗

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徐福的手都还搁在胸口上。

似乎有个人影在他眼前晃动了下,然后将那被子往上拉了拉。

更深露重,徐福觉得浑身一暖,不自觉地道了声,“阿政……”

吓得那个影子打了个哆嗦。

那影子忙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躺好,总觉得听见徐福方才那一声呼唤,在耳中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借着月光,那张俊逸的脸被完全映了出来,那影子不是桑中是谁

桑中不自觉地抓了抓袖子,总觉得窥见方才徐福的模样,令人心跳不自觉地快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王上会……咳……桑中忙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去。

徐福几人就如此在驻地上过了两日,白日里徐福也不出帐子,主要是他偶然出去一次,便被人仿佛珍稀动物一般瞧着。都快引起轰动了。徐福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风头,便干脆匿在帐子里了。

待到第三日,王翦终于披上盔甲再次出战。

王翦点兵时,徐福便带着自己的三名随从到了军前,因他是护军都尉,旁人倒也未觉得有何不对之处,只是因他一人容貌最是出众,站在中间便格外显眼。

士兵们都隐隐有些担忧。

这……这若是到了战场上,不会成个活靶子吧毕竟长得最好的,那一眼就能瞧出来呀!再看这通体的气质,若他们是敌军,肯定都知道往这都尉身上招呼啊!

士兵们担忧归担忧,倒是不敢当着徐福的面如此说,他们心思也不坏,只暗暗想着,若是到了战场,还要好好盯着都尉,别让他受了伤才是。

待到点完兵后,便有人到阏与城下去叫战了。

阏与城内的人前几日都是龟速不出的。

因为实在是被王翦的大军给打怕了,再想到那前面的魏军,他们如今听到王翦的名头,便更觉得畏缩。

只是今日倒奇怪,也不知是不是来了援军,不一会儿便有人应战了。

城门大开,里头涌出了许多的骑兵来。

两军交战在即。

而此时徐福却走了神,他的目光落在了那行人的领头羊身上。那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也就像是刚及弱冠。那男子生得唇红齿白,十分俊美,只是有几分男生女相,眉目间阴柔了些,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因为距离有些远,徐福能瞧到的便也就这么多。他在看对方的同时,那男子也在看他。

若说那男子是敌军之中最出色的人物,那徐福便是秦军之中最出色的人物,自然免不了将那男子的目光吸引过来。

男子眯了眯眼,看着他的方向阴沉一笑。

这群从阏与城中出来的人,十分悍勇,竟是一改往日的颓唐,率军与他们拼杀起来。

徐福安稳呆在王翦的身边,与王翦各自站在一战车之中,只不过王翦能发号施令,而他就只能看着罢了。

“这赵军莫不是要拼死一战了”王翦身旁有一人出声道。

王翦眯起眼,也发觉到了不对之处,“他们要变阵”

身后的人嗤笑道:“到了现在,他们还要拿临时学来的阵法唬人吗实在可笑!”

时间慢慢推移过去,秦军慢慢地发现,今日赵军竟然十分难攻打,他们似乎也染上秦军那坚韧的脾气,轻易不能令他们低头。

秦军之中难免微微骚动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再派出军去,将这些赵军统统斩于马下。

倒是徐福始终稳稳地站在那里,他的目光没再看那弱冠男子了,他看向了天边。天色渐渐地沉了。太阳顶在当空,气温升高,不少人穿着盔甲站在这里,实在难耐得很。光是他披着盔甲,都觉得身上极不舒服了,更何况那些下场拼杀的士兵

王翦见一时间解决不了这些赵军,倒也不心急,便命令撤军,先作歇息。免得到时候秦军不是死在敌人的利刃之下,却是被日头给毒晕过去了,那才叫可笑!

秦军暂时撤军之后,赵军倒也未追上来。

他们虎视眈眈地守在城门之下,恶狠狠盯着秦军。

秦军逐渐往回收拢,但就在此时,又一行人从阏与城中蹿了出来,他们身手敏捷,飞快地骑着马蹿到了跟前,令人惊奇的是,这些人身上竟然未着盔甲,乍一看,秦军还当赵军已经无计可施,卑鄙到让赵国百姓出来挡刀枪了。只是再细看,便能发现这些人明显带着一股悍气。

他们是士兵!

这些人趁着秦军稍有松懈时,便强悍地扑了上来。

王翦身旁的人喃喃道:“他们疯了吗盔甲也不穿,上来便能被捅个对穿!”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些人格外的顽强,而且动作十分的轻盈,与穿着沉重盔甲,顶着烈日满头大汗,几乎精疲力竭的秦军相比,他们实在太快了!快得,夸张一些来说,就如同闪电,如同疾风。秦军反应不及,便被割喉了。这些赵军身上毫无装备,一旦被捅中,便是救不回来的命,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怕死地往上扑,相比起他们的损失,秦军顷刻间便损了许多士兵。

王翦的脸上瞬间覆上了一层冰寒之色。

而那厢,徐福也看出了不对劲之处。

这些人……难道就跟死士差不多扑出来先将秦军往死里搞

这么久以来,秦军的气势可是势如破竹,万夫莫当的啊!若是吃了这么大个血的教训,士气必然会受到影响。赵军打的是这个算盘

“令右路军上前营救!快速撤退!”王翦高声道。

而此时天空中的金乌挪了个位置,紧挨着的云不知为何被染成了绯色,徐福不自觉地抬了抬头,因为阳光太过刺眼,一时间徐福的眼中就只留下了满眼的绯色余影。

就好像……

红霞满天,填满了眼眸一样。

徐福的心不自觉地一紧,突然耳边听见一声怪异的鸟鸣声。

不对……

那不是什么鸟!

那是秃鹫!专吃死尸的肉!

徐福被晒得脑子也微微有些混沌,视线都模糊了,两军相接的一幕,在他眼中被模糊成了一出皮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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