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2/2)
李朝宁几近抓狂,到底追上了常远山。
她紧紧揪住了他的领口,翘起脚来怒目以对:“常远山,你混蛋!”
常远山由着她发火,站立不动:“嗯,我混蛋,你打我也行,骂我也行。”
朝宁能有多大力气,捶了他的肩头:“你混蛋,你全家都混蛋!你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你知道我一个人是怎么生下宝儿的你娇妻美妾名利双收,可曾惦记过我你儿女双全可曾想过我我堂堂正正成的亲,给了你脸面让你去退婚,你们家真是绝了,一封休书甩出来,以后还叫人来讲究我吗说我什么说我不要脸上你家门”
她狠狠捶了他一通,气喘吁吁。
这是在大街上,还有行人,也怕说不清,李厚连忙来拉她:“姑姑,咱不和他生气了,不值个。”
李朝宁正在气头上,这么多天的委屈似乎才宣泄而出,更是拉低了常远山:“你自己说,你哪来的脸来见我嗯”
男人任她发泄,低头看着她:“我再不堪,也是孩子的爹,你不跟我,带着孩子改嫁去哪”
话未说完,女人已然愤然推开了他。
她挺直了背脊,却只冷笑:“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之前为了凤栖我忍了,却没想到你也如此瞧不起我,带着孩子又怎么样,除了去你常家做妾,或者跟着你做个外室,难不成就没有别的出路了我既说得出口,必然做得到,我也总相信命运,还能给我一个如意郎君。今个我就第一次做回绝事,常远山你记着,从前算我瞎了眼,以后两不相欠,两不相见,我若对你再起半分心思,五雷轰顶!”
李朝宁在他手上抢过灯笼来交给李厚,又来拿药箱。
她说什么五雷轰顶
常远山伸手握住了药箱的带子,不肯松手:“你何苦发这样的毒誓!”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来,银白的月光普照大地,朝宁再用力来夺,盯着他目光灼灼,分毫不让。
两人正是拉扯着,背后疾风扫过,一人骑马而来。
男人到了他们面前,赫然勒住了缰绳。
他束起的发冠上,玉色莹润,月光洋洋洒洒落在他的身上,可见其容貌俊美,犹如神降。
顾修一鞭子抽过去,常远山下意识松开了手,药箱当即让朝宁抢走了去。
常远山后退一步,回眸见是他:“顾兄,此乃我常家家事,还望哥哥不要插手。”
马儿不耐地刨着蹄子,顾修又一鞭子抽将过来,目光冰冷:“沈曼带孩子回娘家了,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
常远山也是一怒之下出来的,此时冷静下来也是心下一震,他犹豫之间,顾修已然下马。
李厚提了灯笼,李朝宁背起了药箱,两个人快步走过常远山的身边。
明月当空,顾修牵着马恍惚也撞开了他,跟在朝宁的后面。
他脚步也不快,一句话也不说,似乎不存在一样。
常远山口口声声说要和她一起,撇下家业也要和她一起,可事实上,用脚趾头想,那也是不可能的。李朝宁恍惚想着往事,七八年的等待,到底等来了一场空,怎不叫人悲愤,只气得胸中烦闷走出去老远,快到家门的时候她回头,看见顾修脚步缓慢,仍旧远远地走在后面。他今天也有些不太对劲,若是平时,总是盛气凌人,此时一身素白,走在路上也像是丢了魂似的。
她掉头迎上前去,拦住了他的去路:“你为着沈小姐,也够费心的了,信陵君请回吧。”
心中不甘,言语间自然就带了些恼。
月色之下,顾修目光浅浅,脸色疲惫,只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诳他的。”
他声音很轻,在夜风当中听不真切,也不敢置信。
朝宁怔住:“什么”
顾修站定:“我不为谁,刚才那话是诳他的,你看他反应就知道,他不会舍了沈家为你,知道了”
他这个人!
竟然也会诳人
是叫她看清常远山,还是为着……
不不,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神色,就信他,不是为谁。
可这些日子也见过他冷漠模样,也见过他狠戾模样,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信陵君。
顾修飞身上马,这就要调转马头:“到家了就回吧,我找个地方喝点酒。”
他说话时候,似有千愁万绪。
朝宁下意识抓住了他的缰绳,她扬着脸,察觉到他的落寞来:“怎么令公子仍旧不肯治腿”
顾修回眸,垂着眼帘看她:“他问我为何生他,问我为何叫他莲池,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阿青走了以后,我常常觉着好没意思,如今莲池大了,我才觉真对他不住,竟让他和我小时一样了。”
他叹着气,眉眼间都是颓色,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意气风发。
李朝宁心中一动,只觉眼前的这个男人,犹如溺水的孩童,无措而又疲倦。
她才觉心如死灰,抚着胸口那里也是空空如也。
月色很美,悲愤全然变成了委屈,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一下全都涌上了心头,填满了她的心房。
乱世当中,她失去兄嫂,茅屋当中,她独自产女,无依无靠之际,父亲过世,心心念念的常生,妻妾在旁。泪意一下子涌了上来,李朝宁握紧了顾修的缰绳,扬起了脸。
泪珠掉落的时候,她看向了空中的圆月:“我也觉得好没意思好没意思,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常想一二,心才能宽。信陵君若是不嫌弃粗茶淡饭,薄酒凉茶,我来请你吃酒。”
圆月当空,失意人偏遇失意人,顾修翩然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