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多面余所长(6)(1/2)
这是仲夏里的一天,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人,不同的环境和心境,都在演绎着不同的故事。
二队又流失了一位警员,许平秋知道消息后还是像往常一样喟叹了好久。再崇高的事业也敌不过七情六欲和柴米油盐,大多数流失的队员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生活问题,而且二队的工作压力也确实大,在这里的警员,一年接触的案子,可能比派出所片警一辈子见过的都多,每个人的付出都是巨大的。在走的时候,不管是他,还是市局主管刑侦的苗局,或是作为队长的邵万戈,都不会苛求的。
“许处,去哪儿”司机问着坐在车上沉思的许处长。
许平秋一惊,直说道:“哦,就到这儿。”
就到这儿司机有点迷糊,现在是下班时间了,许平秋也不回家这位刑侦上的大处长,全省的总队长,外面听起来威名赫赫,可待久了,司机发现他神经质的时候很多。这不,许平秋干脆让停到路边,自己下车了,摆摆手打发着司机,看样子是想自己走走。
司机一走,许平秋拍拍脑门,却是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只觉得或许是年纪真的越来越大了,很多年前的事记得很清楚,刚刚想的却忘了,难道这是衰老的迹象
对了,是二队队员流失的事,是张猛。他倒不惊奇于这个孩子攀上了什么女土豪,只是有点惊讶,这调令是市局局长王少峰亲自打电话安排的,从公安上调到司法上对于这位副厅当然不算什么难事,可单单注意这么位小警员就是怪事了。他思忖了好久理不出头绪,干脆不去想了,走到人行道上,倚着一家不知名单位的外墙,习惯性地点了烟,抽着,等人。
这是他从警多年来的一个习惯,在最早当刑警队长时,他已经习惯于躲在暗处盯嫌疑人,以及自己人。用这种方式,他挑到了很多优秀的队员,因为只有在不刻意做作的时候,才会反映出一个人的真实心态。
对了,他又想起一年多前,连夜追踪那拨跨校打群架的坏小子……他笑了,谁可能想到,在那拨坏小子里,会有一位只用一年时间就走上全省刑侦研讨论坛的人呢盗窃耕牛案的余威到现在都没有结束,不少省份通过刑侦部门调取本省的详细案情观摩学习,省厅主导犯罪心理学研究的史科长仔细研究过后,正在编写一例犯罪心理描摹的实例,据说几次联系乡派出所,那位“敬业”的所长都不在,让史科长直叹基层辛苦如斯了。
但许平秋几乎能百分百肯定,这家伙绝对不是敬业。但离得太远,他也无从去了解余罪在乡下的世界,不过他相信,应该很精彩,或许还有利可图,否则不会这么乐不思蜀了。
正想着,他看到了今天要等的人,掐了烟,慢慢地跟了上去。
“一二一、一二一,前后对齐!”
“一二一、一二一,安全第一!”
几声慈祥的地方话,听起来是那么悦耳。一位穿着交通协管服装的老人,举着小旗,带着一群小学生从学校出来了,他兴致勃勃地走在最前,不时地喊着朝后看,偶尔嬉戏打闹的孩子,他也忙不迭地奔上去拉开,一路护着这支特殊的队伍走到人行道前,讲着过路要点,然后挥着黄旗,带队过路。
车水马龙,都在这支队伍面前齐齐停止,像行着一个严肃的注目礼,不少人头伸出车窗外,向这队伍打着招呼。过了马路,排好行列,那些小学生幸福地扑在父母怀里,齐齐回头很崇拜地招手再见。
马秋林乐呵呵地招着手,一一回应着,直到把最后一位小女孩交到父母手里,来迟的父母很歉意地和老师、和这位义务协管道歉。马秋林逗着嘟着小嘴的女孩,终于那小女孩和他拉着勾,高兴了。
“马老,您还挤公交回去啊”班主任问,是位年轻的姑娘。这位退休的警察已经在学校就职数月了,风评特别好,六个年纪的小学生,都喜欢这位警察爷爷风趣的讲课。
“哦,我估计今天有人请我吃饭了,您先回去吧,吴老师。”马秋林笑着道,以他的眼神,早窥到躲在暗处的许平秋了。
老师告辞走时,许平秋便笑吟吟上来了,直喊着师傅。要握手时,马秋林却是端着架子,把手背起来了,许平秋诧异道:“哟,师傅,您对我怎么这么不客气”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我提前堵你一句,我现在工作稳定,想挖我墙脚,没门。”老马得意地背着手,且行且说。许平秋笑着和他并肩走着道:“您不退休了吗还有什么工作”
“我喜欢的工作呗,还别说,一天走上几公里,和孩子一块玩玩,什么脑神经衰弱,不治自愈,我现在好得很呢……其实早该出来了。”马秋林道。
“不是吧,我打电话师娘接了,好像她不是这样说的。”许平秋笑道。
“她嫌我吃饱了撑的,呵呵,我还觉得她想不开呢,还想在岗位赖两年,等着调工资……对了,示范小学正式聘请我当课外辅导员,月薪六百。聋哑学校也开出了正式聘任书。”马秋林道,似乎这个工资让他很有自豪感似的。许平秋泼了瓢冷水道:“看门的都不止这些钱吧”
“那是,我……哎,你什么意思诋毁我的工作是不是”马秋林瞪眼了。
“不不不,我是觉得您老啊……大材小用了,要不我也给您一份工作,返聘回去,薪水比照现在的退休金”许平秋小心翼翼道。
马秋林笑了,一脸的皱纹绽开了。许平秋也笑了,两人相交多年,都知道彼此是可以肝胆相照的人,但绝对不是值得托付的那一种。马秋林笑着一拉脸:“少来了,你这张黑脸上只要一挂笑,马上就有人倒霉。我多挣上点工资,少活上十几年,我划不来呀。”
“师傅,您看您说的,当警察的辅导员总成了吧我是觉得您老搁小学,是不是太屈才了”许平秋笑着道。
“错,活得自由,比活得风光更重要,你不觉得咱当警察一辈子,阴暗面接触得太多了点,阳光少了点……所以我就打定主意了,我得在阳光下多待几年,这儿最好,不用考虑那些勾心斗角,不用分析那些小罪大恶。而且呀,我在这里,还真比在警营有成就感。”马秋林笑着道,说得很正色。
许平秋却听得好不懊丧,一位盗窃案的侦破专家,几次沉浮,甚至因为降级降职,郁郁不得志躺在病床上半年,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他觉得足够让他重新审视一下警营中很多弊端了,尽管自己很可能无力逆转。
“我要想回去,你不用请我我也会回去的。不过如果我不想回去,您就别操心了,我对得起这份退休金。”马秋林看许平秋怔了,表白了一句,像是请辞,又似劝慰。
许平秋尴尬地笑了笑,这已经是自己第三次来请了,却依然失败了。他轻声道:“马老,我没别的意思,现在人不缺了,可很多学院培养出来的人才,单纯依靠现代技术的思想越来越重。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讲,抓捕是最低级,抓证据是中级,抓心才是最高级,能做到这个层面的,您是五原第一人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在这个领域我们后续无人啊。”
“错,会有很多人。”马秋林道,似乎不再为这个纠结了,他笑着看着愁容一脸的许平秋,反劝上了,“你像我当年躺在病床上那么纠结,那时候我在想我的家庭、我的事业、我的付出、我的回报,很多是不对等的,很多有得有失的选择总觉得能做得更好,甚至私心一点讲,我自己觉得我应该走得更高……在这种纠结中,你觉得一个人的心境会好吗”
“那您是怎么走出这个困境的”许平秋道,像有所明悟。
“放手。”马秋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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