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伏天(2/2)
推开她的手有点不友善,那双桃核般的眼睛也惹来他的嘲笑:“你现在看起来像一只青蛙,”嘲笑,幸灾乐祸,如是说:“上次是塔娅,这次是黎宝珠,你好像很乐于扮演我妈妈的角色。”
“温……”
接下来的话被温礼安打断:“你再继续这样喋喋不休下去,我想你肯定会提早步入更年期。”
敛眉,温礼安真不识好歹,要知道……要知道,塔娅是妮卡的妹妹,而他是君浣的弟弟,刚刚那些话已经表明了,君浣的弟弟份量已经压过妮卡的妹妹了。
这么一想,梁鳕的底气来了,瞪着温礼安:“你……你不要……不要不识……不识好歹,你不知道有那么一句话,那么一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
她喃喃自语也只能说给空气听,外面传来了开门声,回过神来梁鳕迈开脚步,房子里空空如也。
门开着,门外大雨瓢泼。
温礼安去找黎宝珠了吗那长得像卡通般的女孩淋着雨肯定会让人感觉到心疼吧
而且那样身份的女孩做出那样的举动更能惹人好感。
梁鳕呆站在那里,看着满天风雨,风和着雨形成一道道白色雨帘,一页一页从门口翻过,恍然间,有修长的身影拨开白色雨帘。
眨眼间近在眼前。
“温……温礼安,”呐呐地,“你刚刚去哪里了”
“窗户漏雨。”温礼安关上门。
原来是去解决窗户漏雨问题,是的,在她搬到这里的几天窗户就坏了,一旦雨下大一点,雨水就会从窗户缝隙渗透进来,打湿了碗碟,害得她又得洗一遍。
点头,刚想转过身去,手就被拉住,抬起头,结结实实地撞到他的目光。
那目光有怒火留下的痕迹,下意识间手指抖了一下,垂下眼帘,任凭着那束目光胶在她的唇瓣上。
那唇瓣,在漫天萤火虫的夜晚,曾经一次次被他含在嘴里。
温礼安的声音带着浓浓警告意味:“梁鳕,不要说那些丧气话。”
这语气可一点也不像出自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人之口,本能地,点头。
次日,天使城的女人们又多了新的谈资。
女人们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显得那么幸灾乐祸“又要有一位穿着名牌鞋,为温礼安哭着离开的姑娘。”
刚刚拿下护具的达也一脸骄傲和他的朋友说“礼安哥哥不是那种人,我塔娅姐姐目光好着呢。”
黎宝珠就像她昭告天下的那样,一直等到天亮才离开,被度假区经理扶着离开的,体力透支、外加淋雨使得她在回到度假区两个小时之后被送到医院。
这天,九月正式拉开帷幕,九月的第四天,梁鳕等来了她在等的人。
上午十一点左右时间,敲门声响起,打开门,门外站着人让梁鳕脚步发虚。
眼巴巴看着门外的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缓缓地,白人女人扯开嘴角,嘴角一直在上扬,上扬,变成了笑容弧度,弧度在扩大,蔓延到她眼眸底下,也蔓延到了梁鳕的心底。
当天和梁鳕共用一个针头的女人其男友检测报道呈阴性,会引发这样的乌龙是其男友因吃了大量生鱼片所导致的败血征兆、从而在医疗条件极其有限中变成了“疑似hiv携带者”。
提着的心最终放下,脚一松,梁鳕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白人女人离开后,梁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盲人按摩中心”去,在路口隐蔽处站了一个钟头她才等到梁女士。
梁女士装盲人的技术俨然又更上一层楼,不过,梁鳕并不打算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时候如果出现的话她肯定会给梁女士好脸色看,甚至于有可能肉麻兮兮去拥抱她,也许会在拥抱时偷偷掉点眼泪,说一两句窝心的话。
不不,可不能那样做,梁女士机灵得很,她会从她的拥抱以及窝心的话语中原形毕露,然后变懒变得任性。
梁鳕好不容易盼来妈妈表现得像一名妈妈。
冲着梁女士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直到那个背影消失梁鳕这才移动脚步。
接下来梁鳕来到德国馆,这天她的运气好极了,恰逢德国馆经理心情好,一番花言巧语之后勉为其难保留了她一个名额,要知道她已经连续两个周末没出现在德国馆了。
从德国馆离开梁鳕去了一趟菜市场,这一趟花去了梁鳕差不多一百比索,今天是三伏天最后的一天。
三伏天一过,天气会凉快些,这是温礼安说的,这乍听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一顿丰盛的晚餐也许可以减少她心虚的成分。
这一趟梁鳕还听到这样一则消息,黎宝珠今天离开天使城了,被家人接走的。
从接走黎宝珠的阵容可以猜到,那个卡通人物般的女孩有多受宠爱:雍容华贵的妇人,精致妆容的中年女人,打扮洋气的青年女子和书卷味十足的青年男子,两名穿制服的佣人管理行李。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恰好去机场送朋友的香料馆老板和另外一名客人说。
走出香料馆,梁鳕心里想:这是一个多难得的机会,也不知道以后温礼安在回想起时会不会后悔。
温礼安后悔的机率应该很大,温礼安才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十八岁,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
也许,若干年后,塔娅为温礼安生下了小礼安,小塔娅紧随小礼安之后,从此家里多了两张嘴的口粮,小家伙整天哭哭啼啼没完没了,而塔娅也变成街头逢人就大倒苦水的妇人。
于是,温礼安在烟雾缭绕中开始回忆十八岁那年的三伏天,感叹自己当时的愚蠢。
那个叫做黎以伦的商人说得对:骄傲不是面包。
但也有存在着温礼安庆幸没出现在那个雨夜的机率:
比如说他遇到比黎宝珠更好的姑娘,家世比黎宝珠好、性格比黎宝珠坚强、比黎宝珠更为爱他。
隐隐约约间,梁鳕觉得一定会有那样的姑娘出现在温礼安的生命里。
站在街角,抬头,到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模样,又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将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忆起她二十一岁这年。
应该是:呵,那年的三伏天特别漫长。
据说,黎宝珠在离开克拉克机场和麦至高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以后再也不会来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