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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五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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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思眠去了食堂,坐到餐桌前,安安静静等眼前的模糊散作清明,她反应过来,手边还有一杯热牛奶,是刚刚碰到的熟人给的,对方说“碰巧”还是什么,她没注意听。

陶思眠掀开盖子,缓缓啜下。

温热的牛奶润过发干的喉咙,奶香溢了满口。

陶思眠喜欢这恰到好处的甜度,她抿了抿唇,回忆好一会儿,才想起……

哦,那个人是黎嘉洲。

上次接许意菱欠他的人情还没还,现在又欠一个。

换做以前陶思眠会不自在,但她现在不愿想别的事情,有一口没一口喝完了牛奶,晚饭一口没吃就离开了餐桌。

————

剧组从医院探病回来,群消息便不断刷新。

很多关于秦夏状况的汇报,“脱离生命危险了”“在观察室”“人也醒了”……

更多的,是摄像小弟伴着微笑的表情连戳陶思眠。

“你知道她看剧组到了之后还在不停朝后看吗,她在找你。”

“午觉睡得舒服吗别人从鬼门关走一趟你完全不在意”

“她还给你辩解,说你睡眠不好……呵呵,现在陶总是不是和平常一样舒舒心心吃着晚饭是不是还在寝室刷刷剧”

“……”

车窗外的倒影不断闪过,程果都发火禁言摄像小弟了,陶思眠仍旧一个字都没回。

晚上八点,住院大楼像个闹腾一天的小孩,终于昏昏欲睡。

陶思眠拎着穿越大半个a市买来的东西,坐在秦夏病床前。

秦夏母亲眼睛已经哭肿了,给陶思眠开门后出去了。

窗外灯火零星,观察室内各种各样的仪器亮得热闹,“滴答”的响动伴着沉寂。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先开口。

良久。

陶思眠轻声道:“你父母说成绩不重要、你健康快乐就好,因为你成绩一直都很好。”

“你父母前两年支持你学摄影,因为你绩点高,摄影作为爱好锦上添花。”

“你父母能和你好好沟通,因为你之前走的一直是他们想你走的路,重点初中、重点高中,交大金融。”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觉得你会考研或者保研,研究生毕业进银行或者券商,”陶思眠平和地叙述,“但你却在生日这天给他们说你要跨考导演系。”

秦夏沉默。

“你潜意识觉得他们也会赞同,生日这天会让你人生这个转折富有意义,”陶思眠说,“但他们会觉得他们的权威被打破。”

秦夏还是没出声。

陶思眠接着说:“你会和他们争辩你有多爱这件事,这件事多好玩多有趣对你有多重要,他们会觉得你年少轻狂,走火入魔,他们可能对你恶言相向,然后,”陶思眠顿了一下,“你心理防线忽然崩塌。”

那晚,秦夏在烧烤店托着腮帮说“他们无条件支持我”“他们很爱我”“他们来看我我很开心”笑得多赤诚,刀口大概就会落多深。

陶思眠视线停在秦夏手腕的白沙布上,不再继续。

自苏醒之后,包括下午许意菱他们过来探望,秦夏都没提过任何事。

现在,她终于阖拢眼眸,似是回答又似是自嘲:“陶总,你说话不用这么客气。”

话没说完,滚泪滑出眼眶,顺着脸颊缓缓下淌……

秦夏父母大专毕业,包分配进了国企,彼此之间相亲认识,婚姻、子女、薪水都规矩美满,让亲朋羡慕。

如果秦夏从小成绩差,他们可能作罢,如果秦夏没有保研希望,他们可能作罢,偏偏既定事实摆在眼前。

今天是女儿生日,他们脸色已经变了,语气尽量委婉:“不一定要现在跨考,以后等你成了家,有了积蓄,趁单位年假去进修导演也没关系。”

“我不是进修的意思,”秦夏说,“我喜欢格里菲斯和梅里埃,我喜欢画面技术,我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所以我想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想接受更专业更系统的学习,所以我想,”秦夏顿了顿,“彻底放弃金融。”

在二十出头最好的年龄,去做最大最空最摘星摘月的事。

秦夏知道父母可能会难以接受,秦夏甚至都列好了跨考和保研这两件事的取舍得失,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秦母直接掀了桌子。

简餐店的牛排很难约,滚烫的黑胡椒汁溅在秦夏脚背上。

“你镜头是谁给你买的你以前生活费是谁给的你真以为自己拍段视频就可以当导演!你眼睛长在头顶的!”

“还跨考人家本科学四年的你怎么和人家比考不上就回家混吃等死啃老吗单位其他同事问夏夏呢,你要让我回答无业游民还是回答说夏夏做梦当导演!”

秦夏登时不知所措。

“你是我女儿,我什么水平我清楚,你什么水平我也清楚,”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激动,秦母敛了些情绪,“你收好心思好好保研,妈妈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秦夏脑海里嗡嗡嗡,讪讪道:“妈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就是你很想做一件事,你会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对你说你应该去做——”

秦母面色骤冽:“白日做梦!”

“不是,”秦夏仍在笑着解释,“我以前不是给您说过吗,我一朋友,在西大,比我大一些,也是学金融,后来跨了导演,感觉她现在的自由是我想要的自由,两年只接一部片,其他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秦夏努力缓和气氛道,“我那朋友以前说要睡遍贵圈小鲜肉,就是年龄小的男明星,结果后来真的有小鲜肉敲她房门,这样挺酷了吧——”

“就像你爸和单位实习生一样纠纠缠缠丢人现眼吗!”秦母宛如被触到痛处,吼声倏地拔高。

秦父拉住秦母的袖子:“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做什么,给你解释了是误会——”

“噢噢我明白了,难怪要拍片,”秦母一边点头一边低声示意明白,继而歇斯底里,“你、你朋友和你爸一样,满脑子都是污秽下作男盗女娼!”

“你说谁男盗女娼,嘴巴放干净!”

“说你、你闺女,她朋友,全都是花花肠子,你知道你们这种人叫什么吗社会败类!”

秦母一巴掌落在秦夏脸上。

生日蛋糕的蜡烛,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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