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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98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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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些人是你爹娘派来抓你的”严八姐皱眉道,“看样子你家族相当显赫,哪里还需要卖了你再求什么地位”

“那些……不是我爹娘的人。”白羽音随口撒谎,“是未来夫家的。他们听说我逃走了,很生气——刚才那个景康侯也跟我未来夫家狼狈为奸。”

“原来是这样。”严八姐信以为真——他总想,哲霖不是个好人,跟他一伙儿的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说来,你爹娘忒也狠毒,明知是火坑还要把女儿推下去。只不过,你这样自己跑了出来,将来又要怎么样”

“我本来不是打算自己跑出来的。”白羽音道,“我是想和我帆哥哥一起……可是,我爹娘……我未婚夫家里,把他抓了起来……所以……”

“哦,我明白了!”严八姐哈哈笑道,“你是想和情郎私奔。现在要我帮你救情郎,是也不是”

白羽音娇羞的一笑:“大侠肯不肯帮我呢”

严八姐挠了挠头: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帮这小姑娘救个情郎,不过是举手之劳吧。当下点了点头:“你带路吧。”

白羽音欢天喜地:“多谢大侠!”便引了严八姐往康王府来。

她带着严八姐来到了康王府僻静的后巷,指了指院墙,道:“那边是花园,穿过月门就到了私牢,有不少士兵守卫。大侠只消帮我打到那些守卫,我就可以救帆哥哥出来了。”

严八姐点点头,一托白羽音的手肘,两人就轻轻巧巧的越过了围墙。初冬的花园萧索寂静,不见巡夜的士兵。白羽音行走自己家中显然熟门熟路,严八姐也没怀疑。不多时,就到了白羽音所说的那月门。方才看见里面有亮光。

白羽音“嘘”了一声:“就这里啦,大侠你一定要把所有的守卫全都打倒。”

严八姐飞快的探头一看,那月门里有一间房子,外头不过才五六个看守。“这有何难”他轻轻一纵,跟着出拳如流星,眨眼的功夫,士兵就全都被打晕在地。白羽音既惊讶又开心:“大侠,你真是太厉害了!”

“少说废话。”严八姐道,“看样子这里面是有锁的,还不止一把呢,我帮你劈开了吧。”

白羽音点头:“大侠,你的恩情,我来世结草衔环也难以报答!”

“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学来的套话倒很多。”严八姐说着,已经一拳打破了正门,走进房内,见到还有一扇门,也就一掌劈开。但是看内中只有几个箱子,并不见关着什么人。“小姑娘,牢房在哪里”

他才转身问,就听到背后有人道:“什么人咦,郡主,怎么是你”接着是白羽音的声音:“可不是我!帆哥哥,这下咱俩可以远走高飞了。”那被称为“帆哥哥”的男人道:“郡主,你说什么呀”白羽音道:“外公的财宝,已经到手了。”男人道:“怎么弄到的不是想到新年大家喝醉的时候才动手么你怎么一个人打倒这些守卫”白羽音嘻嘻笑道:“显然不是我打倒的,是我找了个打手。他连里头的门都替我们开好了呢!外公故意把金库建成这不起眼的样子,可想不到我会来打劫他,嘿嘿!”

严八姐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小丫头耍了——她根本不是要救情郎,而是要打劫一批财宝好和情郎私奔。严八姐怎不火冒三丈,大步冲了出来:“你这死丫头!”

白羽音却笑嘻嘻:“大侠,多谢了。反正里面财宝很多。你的恩情,我结草衔环报答不了,你就随便拿点儿珠宝玉器也够你花一辈子了。”

“混帐!”严八姐想要教训教训这个臭丫头,但是又下不了手打小姑娘,因而骂道,“你不仅不知羞耻和人私通,还打劫自己家的金库。你爹娘在哪里我抓了你去,让他们好好管教管教你!”说时,伸出大掌要来捉白羽音。

不过白羽音嘻嘻笑着躲开了:“我爹娘忙得很,才没功夫管我。这里只有我外公,不过他老人家最喜欢我了,我说什么他都信。你捉了我去,我就告诉他你偷窃他的珠宝又挟持我打算逃走,正好被帆哥哥撞见——你刚才在景康侯府也大闹了一番,景康侯和他弟弟一定会作证你不是好人。到时候你就有一百八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严八姐万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不仅谎话连篇,还坏点子层出不穷。他有心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坏丫头一顿,但想到一切当以大局为重——他当日愤然离去之后,回到了菱花胡同,隔日公孙天成就来拜访,苦苦请求他监视景康侯府邸,又说关乎教会安危云云,他便接受了这个任务。如今既然被发现,应当第一时间回去报告公孙天成才是。本来已经被白羽音耽误了时辰,倘若再纠缠不清,岂不误了大事当下叉腰瞪眼道:“臭丫头,我今天就不跟你计较。左右是你自己爹娘不积德,才生出你这样的孽障。我懒得管你们的家务事!”说罢,飞身离开这是非之地。后面白羽音还笑:“我爹娘就是不积德,如何大叔你可要好好积德,省得将来生的孩子像你一样笨!”又招呼那“帆哥哥”道:“还不快拿了东西走!”“可是,城门关了,走到哪里去”“笨,不是有那个……”

严八姐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小姑娘真是坏到家了,回头她爹娘发现她做的好事,不知作何感想。至于她那个外公,说不定会被她当场气死!想我严八姐江湖,居然被这个小丫头骗了!这要是传了出去,我简直要成为天下的笑柄!

如此一行想,一行疾奔,终于到了公孙天成的宅邸。

在门口就见到有一驾车停着,程亦风正从里面走出来——原来他公务方才结束,有些问题要来请教公孙天成。他并不知公孙天成的种种计划,是以看到了严八姐还十分奇怪:“严帮主”可是才招呼了这一句,就差点儿跟一条黑影撞个满怀。定睛看时,原来是魏进,满头大汗,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程亦风忙问:“出什么事了”

魏进道:“可不得了了!状元郎带了康王府和顺天府的好多人把菱花胡同宅子给抄了!”

“怎么会这样”程亦风惊得差点儿没跌倒,严八姐则是几乎蹦起三丈高:“为什么”

魏进道:“状元郎说菱花胡同有邪教聚集,而且他们绑架了康王爷的外孙女霏雪郡主。不过他们搜遍了那宅院也没见到郡主的影子,就把所有人都抓回顺天府去审问了。”

“郡主”严八姐前后一联系,方才恍然大悟是白羽音这个小祸害,不由大怒:当然不会有那个狗屁郡主的影子啦!她偷了她外公一大堆珠宝,跟情郎私奔了!袁哲霖正好把这些全都赖到了我头上。他娘的!如此暗骂着,心里更后悔:刚才要是拎着那臭丫头的后颈将他抓了回来,就不会让人有机可乘,牵连了教会。

程亦风并不知还有这许多曲折,只是关切:“那符小姐呢符小姐有没有被一起抓去”

魏进摇头道:“当时人多,又混乱,看不清楚。好像没见到符小姐。只看到那些仿佛是大麻风的人,都被当场斩首了。”

“娘的!”严八姐怒斥,“我去看个清楚!要是符小姐真被抓了,我就……”他后面其实说的是“我就砸烂了顺天府和狗屁康王府,且把那荡妇小郡主的事情都说出来!”不过,他说完时,早就跑远了,程亦风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况程大人自己也已经转身重又跳上了马车——倘若符雅今天还没有上菱花胡同去,最紧要就是拦住她,省得她自投罗网。他招呼车夫:“走,上符家去。”又吩咐魏进:“你火速把情况告诉公孙先生,看他有何对策!”

就这样火急火燎的来到了符家,门子一来应门,程亦风劈头就问:“你们小姐在么”见对方点了点头,他也就不要通报,大步朝里面冲。这可没把门子吓个半死。其实程亦风之前来过符府几次,因为避忌这是一个单身孤女所居之地,怕引来闲言闲语,都是只在门口,从不跨过门槛,今天这样不请自来又直向里面闯,哪里像是来救人的,竟像是来寻仇的!是以门子就跟在后面追:“程大人!程大人!”

符雅的父亲生前虽是侍郎,但常年奔波在外,为官又清廉,所以府邸不仅严格按照品秩的规定来修建,连内中的装璜都十分简朴,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奇花异木,若不是房里还有灯光,简直像是才建好没人住的毛坯房。

程亦风直跑进那亮灯的房间里去,果然就见到符雅了——这里似乎是她的书房,她正在桌边裁纸,见到程亦风突然出现,吃了一惊:“程大人,你怎么——”

程亦风喘着气:“符……符小姐……你没出门就好……菱花胡同……被人抄了。”

符雅手中的裁纸刀“当”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她的人像被施法术定住了一般,微风从窗外吹来,她手下按着的宣纸“哗哗”作响。

“小姐不要太过忧愁。”程亦风走上前去,帮她捡起裁纸刀,“这事,程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现在重要的是小姐自己没有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符雅没有搭腔,静静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程亦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到有一张纸上写着“我们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心里作难,却不至失望。遭逼迫,却不被丢弃。打倒了,却不至死亡。”他心中莫名地一震:此话朴素至斯,却比许多英雄的豪言壮语更无畏,竟还隐隐有些苦中作乐之感。

他知道这大约是符雅在翻译的经书,又担心:符小姐不会是受这些教导太深,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吧那还得了!他忙又劝:“凡事都要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呢哪怕是小姐要讥笑程某,程某也非说不可——程某素来打仗都是保命为上,才能苟延残喘到今天,继续为国家为百姓效力。小姐若想完成这部经书的翻译,让其中教义流传于世,还是不要意气用事,珍重身体为上!”

“噗哧”符雅在这关头竟笑了起来:“大人看符雅像是个意气用事,喜欢找死的人么”她将裁纸刀拿起来,继续裁完那一叠纸,整齐起放好,又着手收拾文房四宝。最后将翻译好的经文装进一只小匣子里锁起来。“大人深夜前来报信,符雅感激不尽。不过,符雅还是想去菱花胡同走一趟。”

程亦风差点儿想跪下来求她:“小姐,这看万万使不得……”

符雅示意他不必惊慌:“大人放心,我又不是要去自首。我只是担心之前翻译好的经书,不想被人抄了去。那可是好几年的心血呢。”

“可是那里想必全是顺天府的人!”程亦风道,“太过危险了。”

“教堂有另外一个入口,并不在菱花胡同。”符雅道,“不知道有没有被官兵发现。我只去看看,若是没有被发现,我就去找经书,倘若已经被发现了,我决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大人这样星夜赶来救我,我岂能辜负大人”

程亦风心中一颤,一番别样感受,难以形容。还想开口再劝符雅不要冒险,但符雅已经自己披上了斗篷,他暗想:看来怎么劝也无益,不如跟着去,有什么状况,哪怕是滥用职权和顺天府撕破脸来,也要保住符雅。

两人便一同出了门。符雅没有叫备车,很自然的就上了程亦风的车,辘辘的驶往菱花胡同。彼此默默无语。快要到的时候,符雅吩咐多走一条街,到隔壁磨盘街才停了下来。她和程亦风都下了车。她自在前面引路,不时在一座低矮的民宅前停住,伸手敲门,三长两短,便有一个中年妇人来应。程亦风认出这妇人就是当日在教堂曾给自己开过门的张婶。

“符小姐!”张婶一看到符雅,立刻声泪俱下,“白神父被他们抓去啦!好多执事弟兄姐妹也都被抓了。他们为了让别人先从这秘道逃出来,结果自己就……所有有职分的人里,我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我对不起他们!我……我为了自己逃走,把后院的病人都丢下了。我该死!符小姐,你打我吧!你骂我吧!”

那些病人,程亦风暗想,符雅还不知道他们都被就地斩首了。倘若告诉她,她不知会悲恸成什么样儿!这当儿,还是不要说的好。

说话时,那妇人身后又冒出好些脑袋来,大概都是从教堂里逃出来,暂时还没散去的教徒们。他们也都抹着眼泪:“我们也都该死,只顾着自己逃跑……不应该把白神父留下!符小姐,我们对不起白神父!”

“张婶,你不要责备自己。”符雅扶着这个痛哭流涕的妇人,又对着她身后的人道,“大家也不要这样自责。若你们都对不起白神父,那我呢我本应与你们同甘共苦,但我却舒舒服服的待在家里,到现在才来。”她推门走到了众人的当中:“我们这些罪人,虽然蒙恩,却依然软弱。你们记得么耶稣被捕的时候,连使徒彼得都三次不认他。何况我们呢”

众人听她这样说,才渐渐止了哭声。程亦风却完全不晓得她说的是什么典故。

“符小姐,现在要怎么办才好”众人纷纷问道,“你有办法把白神父他们救出来吗”

符雅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不过你们不要忘记,我主说过:‘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此时此刻,白神父不想看到你们用属血气的方法来搭救他。我方才刚刚翻译这一章经文的,就带来给大家看了——邱先生,不如你来读给大家听。”

那被称为邱先生的看样子是个老秀才,面上有种屡试不第的沧桑。他从符雅手中接过一页纸来,就读道:“我们虽然在血气中行事,却不凭着血气争战。我们争战的兵器,本不是属血气的,乃是在神面前有能力可以攻破坚固的营垒,将各样的计谋,各样拦阻人认识神的那些自高之事,一概攻破了,又将人所有的心意夺回,使他都顺服基督。”

他如此读着,旁边的众人就不住的划十字。符雅道:“我想这时候白神父一定在向主祷告。大家若是暂时不能回家去的,就在张婶家里祷告。我们既然是蒙神拯救的一群,他岂不为我们开路吗越是在困难之中,上帝才越是与我们同在呢!”

“阿门!”众人都应着,许多跪了下去,交握双手,喃喃的祷告。符雅则低声对张婶道:“我要去教堂里看看能不能把翻译好的《圣经》拿回来。我自己会小心的,且有程大人照顾我,你们不必为我担心。”

张婶看了程亦风一眼,颇有怀疑:就这穷酸书生的模样,能照顾得了谁不过既然是符雅说的,她也无法阻拦,静静的将两人引至秘道的入口处。

看着那漆黑的通道,想着另一头不知是吉是凶,程亦风有一种比挂帅上阵更紧张的心情。责任的重担从来没有比这时更加真实过。

“符小姐,还是我在前面走。”他夺过油灯来,“万一那边出口有人守着,他们也不能把我怎样。”

符雅望了他一眼,淡淡笑道:“那好,多谢大人了。”两人一同步入那黑暗。

走进秘道之后,程亦风才发现这秘道非常狭窄,只容一人通过,他在前,符雅在后,他自己的身影就几乎把油灯微弱的光全部遮挡住了。唯恐符雅看不清路跌倒,他向后伸出手去:“若小姐不弃,请让程某相扶。”

符雅没说话,虽然背对着,他却很确定的知道,必然有婉转的微笑流光般的在她面上闪过。正有些担心自己是否唐突了,符雅就已经把手递了过去——普通女子计较这那“授受不亲”的教条,只会递袖管上去让人拉着,而符雅却直接把自己的手交到了程亦风的手里。那种温暖柔和的镇定之感刹那从他的掌心传到全身,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已汗湿了——自己是多么的紧张啊!反而符雅一直那样的镇定。

仿佛能读出他的心思,符雅轻轻笑道:“大人别以为符雅不害怕。经上的道理我背得滚瓜烂熟,但是心里总是害怕的。要不然我就不是人,是神了。可是,若我方才显出慌乱的样子,那些教友们岂不是更加无所适从”

“那小姐现在害怕么”程亦风木讷的问道。

“原本是怕的。”符雅道,“不过我知道天上有我主上帝看着我,前面又有大人在给我引路,我就不怕了。”

程亦风颤了颤: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莫非……心中不由慌乱:我是一个半生漂泊一事无成的酸腐书生,即便是现在突然走了官运,我自己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材料符小姐聪慧过人,温和识礼,岂是我配得上的况且我心里一直就惦记着那个幻想般的女子……啊呀,符小姐若是属意于我,岂不是误她终身!

“小……小姐……”他尴尬的开口。

“大人请让我把话说完吧。”符雅静静地,“出口那边不管是什么情况,既然教会已经被官府知道,符雅总难逃此劫。未来是生是死,符雅并不知道。所有有些话怕是不说就来不及了。”

程亦风的心狂跳着,不知道她会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他恨不得能立刻聋了,什么也听不见,但心里又有某一部分刺激着他要去听,渴望去听。这样内心的争斗让他好像灵魂离开了身体——那躯壳还兀自朝前走着,元神却已经飞到了身后,看见符雅,微光中格外纯净的脸庞。

“这些话,我其实很早就想和大人说了。”符雅道,“其实当年楚军攻来,程大人在凉城摆空城计的时候,符雅并不在东海蓬莱国。符雅就在城楼上。那一役之后,符雅的母亲病逝,符雅才由家奴带着,去蓬莱国投奔做使节的父亲,这样辗转漂泊,今年才算是正式回归故园。”她顿了顿:“十几年来,大人当初怎样救下了全城的百姓,还有符雅,我历历在目。大人就是符雅的救命恩人,我一刻也不曾忘记。只是……大人从来就不知道有符雅这个人吧。”

“啊,这……”程亦风讷讷道,“程某当时也慌得乱了方寸,没见到小姐……不过那时,程某也不认识小姐。”

“大人当然没见到我,也不认得我。”符雅浅笑道,“大人当时眼里只有楚军。到楚军退了,大人眼里就只有朝阳公主吧‘夜雨声声,疏钟断,那回轻别。嗟憔悴,梦里相见,青丝成雪。路指瑶池归去晚,愁肠过似丁香结。便无情到此也,孤灯灭。’大人这半阕《满江红》也是纪念朝阳公主的吧”

“朝阳公主”程亦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心里如电光一闪:莫非是那个女子若不是秘道过于狭窄,他一定会转身看着符雅。

符雅幽幽道:“朝阳公主,其父为故崇文殿大学士于适之,其母为当今皇后之姊,封韩国夫人。韩国夫人新寡时,皇后常叫她入宫闲谈,以解烦闷。后来有一天,乘船游湖,忽然船底泄漏,她便溺水而亡。皇后把她的两个女儿接入宫中,视同己出,皇上也就封了她们为公主,姐姐是朝阳公主,妹妹是素云公主。樾军压境时,要选宗室女子下嫁,只有朝阳公主年纪合适,皇上就送去樾国和亲……后来她在樾国下落不明,据说是遭了樾人的毒手,也有说是我朝派人暗杀她,好乘机撕破与樾国的和约……”

原来是被选去和亲的薄命女子!难怪多年来一点消息也没听说过!程亦风心中慨然——听符雅这样说,这个女子多半已经香消玉殒。他本以为自己听到这种消息时会悲痛不已,但此时心中只有一点淡淡的哀愁而已,是感慨,是叹息,却不是哀痛。真的,连这个女子的容貌都模糊了。为何惦记她十几年难以解释。

“当年素云公主似乎也在城上,”程亦风道,“这个小姑娘现在如何了从来也不曾听宫里的人提起过。”

“凉城一役的时候,素云公主才只有八岁。”符雅叹息道,“我做公主伴读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和这个小公主在一起的时候最多,她自幼多病,又脆弱善感,因为没有双亲,所依恋的唯有她姐姐和我。可是凉城一役之后,我因为母亲病重,就离开了宫廷,后来更去了蓬莱国。等回来时,才知道朝阳公主远嫁,而素云公主已经因为思念姐姐而夭折了。皇后娘娘再不愿再提起这件事来。”

于适之,就是变法不成郁郁而终的于文正公,程亦风暗叹,没想到他的一家结局都如此凄凉。

符雅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这些年虽然不在楚境,却一直关注着大人的行踪,曾搜集过一本坊间流传的大人的诗集,其中感时伤怀,有不少都是抒发对一位神秘女子的思念之情。旁人或者看不出,又或者附会成喻抱负为恋人云云,而符雅却一读就知道,大人挂念的是凉城城楼上和大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朝阳公主。大人对朝阳公主一片痴心,却又不知道她芳踪何处。宫里人都忌讳提起这段往事,若我不说,恐怕大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一片痴心,程亦风自嘲地笑了笑,此时陡然知道了这个女子的身份和去向,忽然觉得十几年来是他所思慕的是一个自己塑造出来的神仙偶像,虚无缥缈。这叫哪门子的痴心呢

才想要说些什么,猛地感觉周围宽敞了,原来已经到了秘道的尽头。接着,符雅抽回了手:“符雅自知同朝阳公主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过去总奢望,也许大人天长日久就忘记朝阳公主了。不过读到大人的《满江红》,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有时我又想,如果告诉大人朝阳公主已经不在人世,大人或许就绝了这思念只是,那样未免太过小人——况且,就算朝阳公主不在了,如何轮到我呢思索再三,犹豫再三,就一直没有和大人说。今日,我想或许是最后的机会——大人应该知道真相。作为大人的朋友,我劝大人不必为朝阳公主继续耗费青春……”

“小姐,这……”程亦风舌头打结,不知说什么好。

符雅微微一笑,夺过她手里的油灯:“总算把话都说出来了,了无牵挂了。”她一闪身,忽然就不见了人。

“小姐!”程亦风朝那微光消失的方向摸索着追上去,绊倒在一架梯子上。他手脚并用的攀到顶头,却只听到上面有人“咔”的插起了插销。心知是符雅不愿自己陪她涉险,故尔将他锁在秘道里。“小姐!小姐!”他拍着那紧锁的门板,手掌触到的只是冰凉的铁栓而已,和方才符雅那只温暖镇定的手是那么鲜明的反差,他陡然间竟有如失至宝的感觉。

“小姐!小姐!”他用力撼动那门板,只是毫无功效。

且这个时候,他又听到有人喝到:“谁——咦,你是皇后跟前的女史,你为什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礼物……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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